第六部分:上帝之城(第32/34页)

两名身穿制服的瑞士卫兵敞开庞大的青铜大门,展现在眼前的是乔凡尼的德安东尼奥红衣大主教肥胖的身躯。有如阳光一般炽烈的电视摄影灯环绕着他,营造出一个人造的光环,逗得美国总统几乎要爆笑出声。大家开始鱼贯而入。

戈森心想,无论是谁制造出这个东西的,他肯定多少懂一点该怎样设计,才能让这家伙变得这么结实。他心想,真是好奇怪啊,以色列的设备一向细巧——不对,措辞不对。以色列工程师聪明优雅,工作效率高。他们制造的设备强度从来是恰到好处,既不高也不低。哪怕是专门设计的传动装置也无不展示出他们的深谋远虑和手艺的细腻入微。可是,这个东西……这个东西已经过分追求设计,几近于完美了。但它又是在仓促之间设计成型并组装而成的。事实上,甚至几乎可以称之为粗糙。对此他倒是感激不尽,既然粗糙就比较容易拆散。没有人会想到要在这上边安装一个自毁装置,而他必须首先判断出究竟哪个部件是自毁装置——那些犹太复国主义者在设计这方面的东西上鬼着呢!有个炸弹的子系统就险些要了戈森的命,那只不过是五个月以前发生的事,可是这里面一个自毁装置也没有。固定那个圆筒的螺栓被卡住了,但形状还是匀直的,这就是说只要找一只个头足够大的扳钳就能打开。他在每一只螺栓上都上了一点渗透润滑油,而后抽了两支香烟,等候了十五分钟,把扳钳套在第一枚螺栓上。最初很难旋动它,但是不久之后难题就解决了。还剩下五枚螺栓要拧下来。

这将是一个漫长的下午,将以讲演开场。先由教皇致辞,毕竟他是东道主,可他的辞令居然恬淡得令人惊诧,只是从《圣经》里选取了几段不起眼的训诫,便再次把话题集中在现场的三大宗教存在诸多共同点的问题上。各位国家元首和宗教领袖都戴了耳机,可以听到同声传译的内容,其实完全没必要戴耳机。因为在座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份各位发言人的讲演稿复印件,而围坐在桌边的人也都努力撑住不打哈欠,因为讲演毕竟就是讲演,要政客们听别人说话真是痛苦,即便是其他国家元首在说话也没有分别。福勒最为痛苦,他得最后一个上台讲演。他悄悄地看了一下表,心里估算着还有九十分钟才能结束,而脸上却保持着漠然。

又过了四十分钟,所有的螺栓终于全部拆卸下来了,这些螺栓全都个头大、分量沉,材质上不生锈。戈森心想,制造这个东西的本意是希望它能耐久不朽,可是这项优点只被他一个人领受了。现在,该把那个圆筒取出来了。他再次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看是否有什么反破坏装置——玩这场闹剧的时候谨慎是你惟一可以自卫的武器——还用手摸索了一下荚舱的内壁。内壁上惟一联结的东西是雷达无线电收发机,此处还有三个插塞式连接位置,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戈森疲倦至极,看到三个连接位置都正对着他,心里并没有怦然一动,感觉有什么古怪。圆筒本来是固定在一个叠缩架上的,现在螺栓都被拆卸一空,只要使出足够的力气把它拽出来就行了。

安德烈·伊里奇·纳莫诺夫发言简洁。在福勒看来,此人的讲演虽然简单,却威风凛凛,口吻中饱含超凡的谦逊,肯定能引得评论员们的重视。

戈森在金字塔形支架上又添加了一套滑轮组和轱辘。这只圆筒上嵌着一个起重环,非常方便起降。谢天谢地,以色列人和他一样不喜欢浪费体力。荚舱剩余的部分比他预料中的重量轻得多,他一下子就把圆筒吊了起来,升到一定高度,让嵌套在圆筒外面的支架与圆筒之间的摩擦力恰好能把它吊起来。这样的悬挂难以持久。戈森向圆筒内部的金字塔形支架又喷了一点润滑油,稍等了一会儿,好等地球重力使出威风吸引荚舱自己掉出来……可是才过了一分钟,他的耐性就已经所剩无几了,他发现有个缝隙足以容得下一根撬杆,于是开始用杠杆撬动这个支架,好把它从圆筒里撬出来,每次只移动一毫米。在四分钟以内,金属终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不满的尖叫,荚舱终于掉出来了。

圆筒呈绿色,附有自己的舱口盖,这倒是完全出乎人的意料。戈森判断了一下自己究竟需要哪种扳手,而后开始动手处置固定这个盖子的四只螺栓。螺栓插得很紧,但是戈森用了点力气,螺栓很快就服输了。到现在戈森的动作更加麻利起来,虽然他的理性告诉自己应当放松一点,但工作即将进入尾声的兴奋还是紧紧抓住了他的情感。

终于轮到福勒讲演了。

这位美国总统手持一只褐色皮革质地的文件夹步上讲演台。他的衬衫上了浆,硬得仿佛夹板一样,磨得脖子生疼,但是他并不介意。这是他终其一生为之奋斗的时刻。他目光笔直地注视着摄影机,将表情定位在不失郑重但并不沉重、兴致昂然但绝不兴高采烈、引以为荣但没有傲慢自负的程度上。他向这些与自己地位等同的人们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