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报告(第6/7页)

此处位于费卢杰城区边缘。路左侧房屋林立,他们却选择横穿右侧的荒地,肯定是吓傻了。

加尔萨等着无线电里的确认。我完全可以开枪,但还是选择等待。

“他们在跑,”加尔萨对无线电说,“是的……”他猛地转身看着我,“开火!”

我开火了。他们已经跑到荒地边缘,四下漆黑一片。.50机枪的闪光令我目力全失,车继续前行。他们也许死了,也许已成了荒地边的一堆碎片。.50子弹能在人身上打出拳头大小的洞。他们也有可能逃脱了。

陆战队员间流传着这么一个笑话。

一个娘娘腔的自由派记者想挖掘战争中煽情的一面,于是他问一名陆战队狙击手:“杀人是什么感觉?你扣动扳机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狙击手看着他,吐出三个字:“后坐力。”

那并不是我开枪时的感觉。当时我心里一阵狂乱。我该开枪吗?他们快跑掉了。

扳机就在指边,显得迫不及待。是否该按下去?人生中这样的选择并不多。

就像你和一个女孩幽会时发现两人都没带安全套,所以不能做爱。不过,你还是忍不住抚摸她,她爬到你身上挑逗你,令你欲火焚身。然后你们脱掉彼此的衣服。你想,我们只是玩玩。但是你下面硬了,她的身体服帖地摩擦着你,你的屁股情不自禁地动起来。这时你潜意识里有个声音说:这很危险,你不能这么做。

我开枪时就是这种状态。不过感觉并不太糟,至少不像干掉那个孩子那次。或许因为天太黑、距离太远,因为他们只是两个影子。

那晚我终于让提姆赫德开口了。我告诉他我可能杀了人。

“我有些烦躁,”我说,“是这种感觉吗?”

他半晌都没有回答,但我耐心让他思考。

“对我来说,”他说,“关键不是因为我杀了人。”

“哦?”

“我受不了的是,他的家里人都在场。就在眼前。”

“我明白,伙计。”

“他的兄弟姐妹都趴在窗户上。”

我不记得看见了他们。当时似乎有人旁观,有人凑到窗口,但我没有细看。

“他们看见了我,”他说,“其中有个小女孩,大概九岁。我也有个小妹妹。”

我对那个小女孩毫无印象,也许是他的幻想。我说:“这个国家烂透了,伙计。”

“没错。”他说。

我很想去见教士,但还是决定去找参谋军士。

“我受不了的不是杀了人,”我告诉他,“而是他的家人都在场。”

参谋军士点点头。

“有个九岁的女孩,”我说,“就像我的妹妹。”

参谋军士说:“没错,是他妈挺别扭的。”他忽然停住,“等等,你的哪个妹妹?”

出征那天我的两个姐妹都在场。妹妹十七岁,姐姐二十二岁。

“我的意思是……”我一时语塞,环顾左右,“她让我想起妹妹小时候的样子。”

他的表情仿佛在说:“我真是无话可说。”于是我再次开口。

“我真的很心烦。”

“知道吗,”他说,“我在第一次派遣结束后看过心理医生。真的有好处。”

“好吧,也许我结束第一次派遣后也该去看看。”

他笑起来。

“听着,”他说,“你不能拿自己的妹妹作比较。这不是一码事。”

“你什么意思?”

“那个女孩是伊拉克人,对吧?”

“当然。”

“所以那可能根本算不上她见过的最可怕的事。”

“好吧。”

“我们到这儿多久了?”

“两个半月。”

“没错。想想我们已经见过多少操蛋的事儿?而她在这儿已经待了很多年。”

我想他说得有道理。但如果你哥哥死在你面前,你不可能无动于衷。

“听着,这还不是费卢杰最残忍的一面。基地组织一度往大街上抛尸,会因为人们抽烟就割掉他们的手指。每个街区都有他们的刑讯室,各种疯狂的勾当,你以为那些孩子看不见吗?我小时候就对街坊邻里的破事一清二楚。我十岁那年,有个女孩被一个男人强奸了,她哥属于一个黑帮,他们把那男的仰面按在车顶给阉了。至少我哥是这么说的。整个夏天我们都在议论这事。费卢杰可比纽瓦克乱[13]多了。”

“我想是这样的,参谋军士。”

“操!这座城市每一天都他妈有爆炸。这座城市每他妈一天都有枪战。这是她的家。一切就在她玩耍的街道里发生。她的精神可能已经错乱到你我无法想象的程度。她不是你妹妹。她不是。她什么都见过。”

“毕竟,”我说,“那是她亲哥哥。每个细节都会让她痛苦。”

他耸耸肩:“直到你变得麻木。”

第二天晚上,提姆赫德照旧在宿舍里玩神奇宝贝,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三十分钟后,我终于开口了。我想给提姆赫德讲讲参谋军士的看法,但他打断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