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1月至12月(第13/15页)

9月29日,星期日

空袭。现在我们住一楼,不必下地窖,我干脆待在床上。不过那时人们也已经开始怀疑地窖的安全性。前几个晚上,一枚炸弹落在了附近的一栋房子上,击中了它的侧面,房子虽然没倒,地窖里的水管却全爆了,躲在里面的人全部被淹死了。

9月30日,星期一

古斯蒂·比龙去伦敦碰上空袭,至今没回来,他姐姐海伦急坏了。

今晚空袭从晚上11点持续到凌晨4点。我都躺在床上看书,结果警报还没解除就睡着了。

10月1日,星期二

和朋友去达勒姆吃晚餐,结果在动物园车站里碰上空袭警报。及时逃出来,一口气跑回家。我极不愿意躲进某不知名的陌生地窖,不过迟早会碰到这样的情况,因为一旦警报响起,任何人都不准留在街上。

10月2日,星期三

待在家里时都由父亲下厨;他手艺挺好,就是每道菜都放太多胡椒。他已开始教俄文。

今晚空袭为时很短。

10月6日,星期日

和巴伐利亚的康斯坦丁王子及贝臣·哈茨费尔特一起吃晚餐。贝臣因为没向隔桌一位上校敬礼,被狠狠训斥了一顿,令在座每个人都极为尴尬!

10月8日,星期二

今晚空袭破纪录,持续了五个小时,高射炮响个不停,落下来的炸弹也不少,然后是火灾。我们一直待在床上。

10月10日,星期四

凯蒂娅·加利齐纳姨妈在伦敦被炸死了,炸弹击中她坐的巴士。今天早上我们在柏林替她举行追思会。

我正在读索洛维约夫的预言,令人绝望。

索洛维约夫(1853—1900)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朋友及信徒,亦是俄国著名诗人、哲学家及神秘主义者。蜜丝指的是他写的《假基督故事》;他相信假基督即将来临,带来大灾难。他所预言的现代极权主义(无论左派或右派)所带来的恐怖都十分准确,令人寒栗。

今晚警报响时,我正参加一个派对。高射炮的声音非常刺耳,可怜的马克斯钦·凯克布希,自从在法国脊椎受伤之后,神经便极端脆弱。他倒在地上打滚,不断呻吟道:“我听不下去了!”我离开后,其他人继续玩。一个酩酊大醉的瑞士人开了一枪,只差一点就打中马克斯钦。

10月18日,星期五

塔蒂阿娜回家了,显得苍白又虚弱。

10月20日,星期日

罗尼·克拉里来柏林停留一天。他绝对是我们这一代最迷人又最有才华的青年,刚刚订婚。

晚上去瓦利·萨尔登在格林瓦尔德的家。他正在休假,和家人住。他们的房子里塞满了好书及好音乐。我们刚坐进齐奇的车准备回家,警报就响了。由于只有外交官才能在警报响后留在街上,齐奇只好送我们回瓦利家。在瓦利家,我们听唱片,一直到深夜2点。然后我跟巴伐利亚康斯坦丁王子一起走路回家,距离超过3英里[13]。刚穿过哈伦塞[14]桥,警报又开始呼啸。因为没人出来阻止我们,我们继续走,但很快炮声愈来愈激烈,在库达姆大街碰到一名警察,把我们赶进一个地窖,我们坐在地上三个小时,冷得直打哆嗦。我没有穿大衣,只好和康斯坦丁躲在他的雨衣下缩成一团。大部分时间我们要么打瞌睡,要么听别人讲话。柏林人碰到危机时表现特佳,经常很风趣。警报在早上6点解除,当然既无电车,也叫不到计程车,我们只好沿着库达姆大街狂奔,借以取暖,后来终于叫到一辆计程车送我们回家。快到我家时还必须绕道:两辆救护车在从我们家隔壁的房子里掘出几个人之后撞在一起,现在那栋房子已被炸得粉碎,三名炸弹生还者也在车祸中死亡。

回家后发现塔蒂阿娜非常担心我,因为那枚炸弹差一点就炸到我们这栋楼。我套上毛衣,躺了半小时,立刻得赶去公司上班。但我实在太累了,无法工作,便听从凯蒂娅·克莱因米歇尔的建议,拉出(为紧急情况准备的)行军床躺下,三个小时之后才醒来,发现老板正极不满意地盯着我看。一整天都有人打电话来问我们是否还活着,因为我们那一区显然灾情惨重,好几枚炸弹落在路易莎·维尔切克住的医院和我们家之间。

10月26日,星期六

下班后和塔蒂阿娜搭提诺·索达提的车去C.C.普菲尔家。先围坐炉火旁,然后洗澡、睡觉,试着别去想空袭。

10月28日,星期一

今天意军进攻希腊。希特勒与墨索里尼会面,收音机里一阵嚷嚷。

墨索里尼在进军阿比西尼亚及利比亚之后,仍不愿让希特勒独自重画欧洲地图。他在轻而易举拿下法国的尼斯与科西嘉岛之后,开始往东觊觎巴尔干半岛。1939年4月,意大利已吞并阿尔巴尼亚;10月28日,意军越过边境,进入希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