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1月至7月18日(第12/25页)

3月25日,星期六

中午办完公,更衣后,和舒伦堡伯爵及他的助理一起坐上由外交部马匹拖的雪橇,前往我们山谷中央的一个森林小丘普法芬山。外交部现在养了一匹十分神气的种马;相貌像是亚洲人的马夫则是来自阿塞拜疆的苏联战俘。这里的战俘人数不少,因为德军不愿派他们去东线。他们都穿着不合身的德军制服,看起来很别扭,不过一般来说人都很好。

自从德军对苏联发动攻势后,便不断有大批苏联战俘志愿替德国服劳役,令德军大为惊异。这些人来自苏联各地,尤以非俄罗斯人的少数民族居多(如蜜丝提起的这位阿塞拜疆人),他们的土地最近才被划入苏联,不仅在民族情感上,同时在宗教上(如穆斯林)都对莫斯科的无神论统治者非常反感。有些人投效德国纯为机会主义,只是为了不想在战俘营中饿死;但有许多人的动机却是意识形态上的认同。到大战结束时,这群人的数目竟高达150万到250万之间!

好几位德国陆军将领早在对苏战争初期,便了解到赢得东方战争唯一的方法,必须争取反对共产主义统治者之俄国人民的支持,很快地,穿着德军制服的前红军部队开始出现,起先担任后方辅助部队,后来成为正规作战单位,置于部队前列,以吸引更多的变节苏军。1942年,曾因保卫莫斯科战功彪炳的苏联将领弗拉索夫被俘,之后他和其他几位苏联将领——皆致力于掀起解放俄国的运动——虽然获得多位德军将领,甚至包括某些党卫军高官(最后亦包括希姆莱本人)的支持,却因希特勒坚持反对而始终没有结果。希特勒的计划自始至终不能容纳俄国人,除非用他们做奴隶,反共的俄国人亦然。一直等到1944年11月(苏联军队已包围德军),他才准许弗拉索夫设立“俄国人民解放委员会”,以及一支由两个装备简陋的师所组成的“俄罗斯解放军”。该军团唯一的成就,便是在苏联军队长驱直入之前解放布拉格。他们接着往西走,向盟军投降,但后者援引“雅尔塔协定”,把他们交给斯大林处置。这批“雅尔塔协定的受害者”之中,有许多人宁愿自杀,也不愿回国。剩余者或就地枪决,或被送往古拉格劳改,生还者寥寥可数。弗拉索夫本人和他的几位高级将领则于1946年8月在莫斯科被绞死。

山顶上矗立一座小城堡,主人是X男爵。他招待付费的客人,只要预先订位,便可去那儿吃晚餐。我们到达时,男女主人出来迎接,态度迷人,可是当晚餐准备好时,他们却先告退了。我们被带进一间极可爱的小餐厅,铺满褪色的蓝色与白色印花棉布,加上柔和的灯光,全是住在山脚下简陋村庄里的我们许久没接触的东西。晚餐可口极了,最后以水蜜桃和起泡奶油做结束。大家都高兴得像参加派对的小孩子。餐后男女主人再度出现,带我们参观城堡。他们甚至有一间温室,很骄傲地给我们看培养出来的第一朵玫瑰。喝完白兰地后,雪橇来接我们回克鲁曼修柏。

3月27日,星期一

兰曹又寄给我一条火腿。上帝保佑他!

3月28日,星期二

上星期五柏林又发生严重空袭,令我担忧,因为珍妮特·S自从离开后便音讯全无。

去玛丹娜·布卢姆家晚餐。稍后漫画家布伦斯来串门子,我们三人合奏三把手风琴。他来此地停留两周;通常都在夜间工作,白天滑雪,或在我们工作时演奏手风琴给我们听。他才华洋溢,能弹奏的曲目极多,给我们不少指点。他个子很小,很会画画,我猜想其实他是位地下共产党员,对于当今的德国有极“独到”的见解。

3月29日,星期三

雪下个不停。

汉斯—贝恩德·冯·海夫腾从柏林打电话给我,问我塔蒂阿娜是否能够收留里克特一家到柯尼希斯瓦特住;他们家也被炸毁了。空袭发生时是白天,法官坐在办公室的掩蔽壕里,一枚空雷击中他家,他的家人四散奔逃。幸好没有人受伤,感谢上帝!可是现在却无家可归了。我设法联络塔蒂阿娜,但长途电话一直打不通。

3月30日,星期四

柏林来信要我复活节过后去一趟。我很高兴,因为离开“活动心脏地带”这么久,令我难受。我们在此地静态的存在方式,只对疗养身体有好处。

今晚玛丹娜·布卢姆和我正在煮马铃薯当晚餐时,珍妮特·S和她的小女孩拖着一个大皮箱回来了。就在她抵达柏林的那个晚上,一枚最重型的炸弹击中她在城里的房子,地窖坍塌,活埋了11个人。但他们奇迹似的都被救出来了,可是现在她母亲已无处可去,所以我必须搬出去,让出房间。柏林一定可怕极了:停水(每家每天可分配到两桶水,由士兵运送),停电,停煤气……珍妮特好几次在街上引人侧目,因为她化了“挑逗性”的妆,现在大家认为化妆便是不爱国的表现,也没人戴帽子了,最多只能在脸上围丝巾,遮挡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