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单翼(第19/58页)
“后来呢?”
瓦尔在凳子上半转身,将手伸向壁炉烤火。“我的幻想破灭了,我曾经以为你向所有人开放了一个以前只属于飞行者的世界,我曾经感觉跟你血脉相连,幼稚得可笑。”
他转回身子,玛丽斯在他紧张而带有指控意味的目光下感到强烈不安。“我以为我们很像,”瓦尔继续说,“我以为你致力于打破这个腐朽的飞行者社会。可是我发现我错了,你所做的一切,只是让自己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你要飞行者的名声,飞行者的地位,飞行者的财富和飞行者的特权,你要成为鹰巢岛聚会当中的一员,并且跟他们一样,瞧不起那些肮脏的泥土中打滚的岛民。你向我所鄙视的一切献媚。”
“然而,讽刺的是,你不可能成为一个飞行者,不管你有多渴望,它仍然不可能,就跟我,或者这里的赛蕾拉,或者戴门,或者任何一个没有飞行者血统的人一样,不可能成为一名真正的飞行者。”
“我是一名飞行者。”玛丽斯沉静地说。
“他们让你假装自己是,”瓦尔说,“因为你非常努力地去迎合他们,尽量让自己跟他们一样。但是我们彼此都知道,他们并非真正信任你,或者像接纳自己人一样接纳你。你拥有你的飞翼,但是你仍然被排挤,玛丽斯,难道不是么?不管你嘴上承认与否,你才是第一个单翼,单翼玛丽斯。”
玛丽斯猛然站起,他的话让她狂怒,但她不愿将愤怒向他倾泻,或者没有尊严地在赛蕾拉面前跟他争吵。“你错了。”她尽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语调平静,但是突然间,她发现自己无法找到反击的言辞。“我为你感到遗憾,瓦尔,”她继续道,“你憎恨飞行者,而你同样瞧不起岛民,你瞧不起除了你自己的所有人。我不需要你的尊重或你的感激,飞行者不光拥有你所憎恶的特权,相应的,他们承担更多的责任。你只是彻头彻尾的自私和自以为是,如果我没有承诺过森娜,我绝不会做任何事情帮助你赢得飞翼。现在,晚安。”
她走出房间,瓦尔没有动,也没有叫她回来,但是当房门在她身后砰然关上的时候,她听到瓦尔对赛蕾拉说话。“你瞧见了吧。”他语调仍然平板。
那一晚,陨落的梦境又一次光顾玛丽斯,她在奋力的挣扎中醒来,汗湿了床单。这次的梦比以往更糟糕,她在静风中一直在往下掉,一直往下掉,在她身边围满了其他飞行者,在银色的翅膀下翱翔,而没有一人前来帮助她。
日复一日,训练在继续着。
森娜的嗓音越来越嘶哑,脾气却越来越激烈暴躁,跟专制的岛长一模一样。戴门在尝试着让自己的转身更漂亮,每天还用心听很多飞行课程,他在试图用大脑和双臂一起飞行。赛蕾拉努力练习起飞和着陆,想让她的姿势更加优美,与自己的耐力相匹配。谢尔和利亚在优美方面没有问题,更多的时间他们待在强风的高空中,训练自己的耐力。而克尔每一方面都得训练。
而单翼瓦尔仍然按照自己的方式锻炼,玛丽斯仔细观察过他,就像观察其他学员一样,却不发一言。她回答他的问题,如果他询问一些在竞赛场合需要注意的事项,玛丽斯同样也会给予答案。她始终用一种精密而淡漠疏远的态度面对他。
森娜完全痴迷于她门下弟子的飞行中,对此一无所感。而木翼学院的学员们则敏锐地接受了玛丽斯态度微妙的暗示,小心翼翼地与瓦尔保持距离。在飞行过程中他只能自己帮助自己。他有一条毒舌,并且乐于为自己树敌。他当着克尔的面告诉他别抱任何希望,让男孩一整天都闷闷不乐。他还无休止地嘲笑骄傲固执的戴门,一次又一次在对抗训练中击败他。而学员们在戴门和列昂那的带领下,很快就公开地叫他“单翼”。不过,即使这个称呼让他受伤,他也没有表现出半点。
瓦尔也并非完全孤立,就算所有人都回避他,起码他还有赛蕾拉。她对瓦尔并不只是简单的礼貌,她经常找他出去,向他请教飞行的技巧,并且跟他一起吃饭。而且赛蕾拉总是在森娜要求分组对抗的时候,第一个向瓦尔发起挑战。
玛丽斯从她的行为里看出了赛蕾拉的态度,向一个比自己更强的飞行者学习和挑战,可以迅速帮助她克服自己的弱点,比任何训练都有效。而赛蕾拉,玛丽斯知道她迫切地想要在今年赢得飞翼。还有一些跟实际无关的原因让瓦尔更多地吸引了赛蕾拉。这个害羞的南方女孩在木翼学院里总是有点格格不入,除了她以外都是西方人,她和他们不一样,她穿着不一样的衣服,烹饪不一样的口味,顶着不一样的发型,连讲话都带着不一样的南方口音。当学员们聚集在一起讲故事的时候,她的故事都跟别人的不一样。而来自东方的单翼瓦尔,跟赛蕾拉同样流浪到异乡,同样跟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玛丽斯告诉自己,这是很正常的现象,两只失去巢穴的小鸟彼此依偎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