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大地与超主(第8/20页)

要不是凡・瑞伯格手里有那么多麻烦事,他会乐于研读报纸上有关斯托姆根失踪事件的反应。在斯托姆根失踪前的一个月,全世界的新闻界划分成了两大针锋相对的阵营。西方媒体总的来说支持卡列伦的计划,让所有的人都成为世界公民。另一方面,东方国家陷入了一场猛烈、但很大程度上是人为操纵的国家尊严癫狂症。他们中的一些国家独立后刚度过一代人的时间,感到这是在诈取自己的胜利果实。对超主的指责遍及各地,气势汹汹:经过谨小慎微的一段时间后,媒体很快发现怎么糟践卡列伦都行,什么也不会发生。现在的媒体也变聪明了。

大多数攻击虽然连喊带叫,但并不代表广泛大众。即将永久消失的边境线上在增兵添岗,但士兵互相间仅用眼神就能传递友善。政客和将军们或许会勃然动怒,但几百万静静等待的民众却觉得,水到渠成之日即将到来,历史上漫长而血腥的一章就要结束了。

现在,斯托姆根失踪了,没人知道他的去向。喧嚣一下子停息了,整个世界发现他们失去了唯一的联系人,超主出于自己才明白的奇怪理由,只通过他同地球说话。报纸和电台的评论员们都像得了失语症一般,但一片静默之中还是听得到自由团的声音,他们急于声辩,为自己撇清干系。

斯托姆根醒了,四周漆黑一片。惺忪之间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然后,整个意识恢复了,他一下子坐起来,去摸索床边的开关。

黑暗中他的手触摸到的是光滑的石头墙,凉凉的。他一下子愣在那儿,这意外的冲击让他的大脑和身体僵住了。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感觉,跪在床上,用指尖探索这面完全陌生的墙壁。

正摸着,他突然听到“咔嗒”一声,黑暗的一部分滑向一边。他瞧见一个男人的侧影在昏暗的背景上一闪,门又很快关上,黑暗重现。一切发生在转眼之间,他甚至来不及看清这房间里的任何东西。

片刻之后,他又被一束强烈的手电光刺得睁不开眼睛。光束朝他的脸上扫过来,停了一会儿,然后照到整个床铺上——他这才看见,那床不过是几块粗木板架起的床垫而已。

黑暗中,一个柔和的声音操着纯正的英语对他讲话,语音中有种奇妙的口音,斯托姆根一时无法分辨。

“哦,秘书长先生,我很高兴你醒来了。希望你感觉一切正常。”

最后那句话引起了斯托姆根的注意,那些急于想问的问题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望着黑暗,沉静地问道:“我失去知觉多长时间了?”

对方笑了。

“好几天了。我们得到许诺说,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我很高兴看到这是真的。”

一方面为了争取时间,另一方面也为了测试一下身体的反应是否正常,斯托姆根将两条腿悬在床边。他睡衣仍穿在他的身上,只是给揉得皱巴巴的,上面好像还沾了不少灰土。移动时他感到有些头晕,虽然没有太多不适,但足以让他相信自己的确被麻醉过。

他转过来对着光。

“这是什么地方?”他严厉地问,“温莱特知不知道?”

“好了,不要太激动,”那个影子回答,“我们现在不谈这个。我想你一定很饿。穿上衣服去吃饭吧。”

一束椭圆形的光扫过屋子,斯托姆根这下才知道这屋子有多大。它几乎算不上一间屋子,墙壁都是裸露的石块,草草打磨成型。他发现自己是在地下,或许是很深的地方。如果他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他就有可能是在地球的任何地方。

手电光照亮了搭在一个包装盒上的一堆衣服。

“应该足够你穿了,”黑暗里的声音说,“洗衣是这儿的一大问题,所以我们带来了你的几件外套和半打衬衣。”

“你们真够细心的。”斯托姆根并没有在开玩笑。

“遗憾的是没有家具和电灯。这地方有些方面还算方便,只是缺少康乐设施。”

“什么方便?”斯托姆根一边问,一边穿上衬衣。奇怪,手指触摸着熟悉的衣物,竟会让他感到一种安慰。

“就是——方便,”那声音说,“顺便说一句,我们大概要在一起待很长时间,你就叫我乔好了。”

“不管你的国籍是什么,”斯托姆根反问道,“你是波兰人,对吗?我想我可以念出你的真名。并不比很多芬兰名字更难念。”

停顿了一小会儿,灯光也闪动片刻。

“是的,我本该预料到这一点,”乔顺从地说,“你大概在这方面很有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