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上帝的诱饵(第19/27页)
宋晴被激怒,也不再顾说话的分寸,大声说:“有能耐到大厂报销那你去呀,反正想在我手里报吃喝嫖赌的花销,没门!你以为别人不知道你祝运生是个啥东西!”
厂里都知道焦厂长贪钱,而且贪得格外无畏,一点儿不带遮眼的。这个姓祝的司机则是他身边一条狗,两人合着伙儿捞钱。这些情形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恼人的是,这种货色却稳稳当当做官,一点不担心现世报。许剑知道这些情形,也知道妻子的秉性。一般来说,不管哪个单位或部门,当官的至少会团结两个人:会计和出纳,因为很难绕开会计出纳去捞钱。用工人的话说,会计和出纳绝对是“上黑线的”,肯定能从当官捞的钱中分一勺羹。但宋晴这个会计几乎是唯一的例外,她从不贪钱,也不买领导的帐,因而永远是线外的人,得不到好处还得罪人。许剑叹口气:
“你做的当然对,骂得也痛快。不过这样就把姓焦的得罪苦了。你说他是吃喝嫖赌的花销,焦厂长能饶了你?小心他给你穿小鞋。”
焦厂长是特车厂的三朝元老,今年已经50出头,但在男女之事上依然朝气蓬勃,20年如一日,隔三差五就有件花事出来。有人说,这20年内在特车厂找对象,不能找太漂亮的,太漂亮的都被焦厂长用过了。而且他至少在一个情人家里培育出了革命下一代,那个孩子已经十五六岁,一点不像他爸,倒是越长越像焦厂长的尊容。
据说有一次焦厂长在外地嫖娼,被当地的公安抓获,罚款6000元。那次他身边没预带现金,于是被公安连夜押回来,在厂区外的阴影里蹲着,两手抱着脑袋。一个公安守着他,另一个公安拿着他的亲笔字条敲开他家门,逼他太太付了钱,这才放了他。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偏偏一个小毛贼是本厂子弟,那会儿正好躲在附近,从头至尾听了个仔细,就把这事传开了。那个小毛贼在公安手下干惯了“下蹲抱头”这个动作,所以对焦厂长相当佩服,说一个威风八面的厂长,倒也能屈能伸啊。
但焦副厂长照样安安稳稳地当他的厂长。你说却是为何?原来他很幸运,有一个深明大义的妻子,知道一损俱损的道理。妻子听说这些传言后,到处为他叫屈。她说那全是造谣!我从来没为他付过嫖金!俺家老焦光明磊落,不怕小人垫害!当然,两人关起门后也是有战斗的,邻居听见她咬牙切齿地骂“老淫棍”,说“早晚把你那东西割了,让你再发贱!”但只要一出门,两人便相敬如宾。
许剑有时拿他和自己的老主任相比,特别地不平。当然不是说门主任的同性恋多么高尚,不,从内心讲许剑是厌恶这种性取向的。但至少门主任没有像焦副厂长这样祸害全厂。如今,一个人已经身败名裂,一个人仍威风八面。这世道是怎么了?他再次告诫:
“宋晴你得小心他给你玻璃小鞋。”
“他敢?干这种龌龊事的人不敢见天日,只要你公开顶着,他在你面前老实着哩。听说姓焦的对池小曼——就是咱前楼那个漂亮姑娘——动过花心,在办公室里要亲她,被小池狠狠掴了一耳光。过后他也不敢怎么小池。”
突然听到小曼的名字从妻子嘴里说出来,许剑心头格登一下。侧身看看,宋晴表情如常,显然她是无意提及的。他问:
“真有这事?你听谁说的?”
宋晴不肯说出消息的源头。不过从她的话里猜度,是办公室打扫卫生的大嫂说的。这也是宋晴的长处,她对低阶层的人很有亲和力,老娘儿们都爱找她说心里话。许剑对这个消息十分感慨。全厂谁不知道池小曼是个风流女人,难听点说是个荡妇。他绝对想不到小曼还会有这样的烈性。他沉吟一会儿,扭头见妻子已经睡熟,枕头下露出匕首的刀把。这是她一人在家时的习惯,她说结婚后已经习惯男人睡在身边,哪天许剑不在家她就要失眠,还要备好匕首来防身。许剑曾笑她,身单力薄的,真要闯进来一条色狼,凭这把小刀能挡得住呀,你还不如牺牲清白保住性命。她笑着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个身体是你的,绝不让别的男人碰,许剑我说的可是真心话。
那时许剑很感动,把她搂怀里可劲儿亲热一番。
这个妻子真没什么好挑剔的。是个好女人,又是个正派人,心里亮堂,没有鬼鬼道道的玩意儿。张上帝语录:
“谈恋爱是一生中最大的冒险,因为你在挑选终身伴侣时,恰恰是很不成熟、最易冲动的年龄。一旦选错,你得用毕生时间为你的错误还债。”
感谢上帝,许剑想,我选对了,或者是说我赌对了。
这会儿,熟睡的宋晴十分安祥宁静。看着她的面容,许剑想自己真不是东西。可能所有的男人都不是东西。他想,如果哪天宋晴知道自己与小曼的鬼混,说不定会用这把匕首捅进我的小腹。而且,就是被妻子捅一刀,许剑也不会怨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