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子阴之西(第18/26页)
郑姐黯然说:“这些年我已经没有了自己的交往圈子,连一个说说知心话的朋友也没有。想来想去,只有找你诉说诉说……说来20几年前我就把路走错了,那时幼稚,一失足掉到泥沼里,终生不能自拔。可以说,从认识仝宁后,我的人生目标只剩下一个:盯着仝宁,得到他,保住他。至于为什么要这样,我已经忘记了。许剑你想象不到,20几年来我守着一个什么样的男人,16年来我守着一个啥样的丈夫!他是个冰人,石人,从没有主动吻过我,搂过我,开一个夫妻间的玩笑。在他面前,我不能使小性子,不能撒娇,孤寂时没有男人的怀抱给我温暖。有时女人的欲望烧起来,也只能陪着小心,像乞丐一样求得他的施舍。这不是一天,不是一年,是16年,是无期徒刑啊!”她动了感情,眼泪无声地涌出来,漫溢在保养很好的面庞上。“许剑你说,这些心里话我能对谁说?女儿?爹妈?这会儿说给你听,我都嫌丢人,嫌我自己没有尊严。”
许剑又一次吃惊,没想到郑姐的怨愤这样激烈,更没想到她会把这些隐秘的感情倒给外人。他小心地劝道:“郑姐你尽管把苦水往外倒。我能理解,也不会在任何人面前多嘴。其实仝哥也是个好人,我看得出,他一直在努力做一个好丈夫。”
郑姐激烈地说:“这才是问题的根儿啊。他有做一个好丈夫的理智,却没有当男人的本能。他身体深处是讨厌女人的,理智上又不得不接受。看着他努力克制对女人的厌憎,勉为其难地尽丈夫本份,我都替他难过,更替自己难过。”她摇摇头,痛心地说,“离婚这一步我打算多少年了,一直下不了狠心。除了考虑女儿,主要是太顾面子,你知道,我为得到仝宁吃过多少苦,如果最终离婚,那是我整个人生的失败。现在我想通了,我干嘛非守住那个目标。这一生我总得为自己活几天。我知道自己已经很神经质了,再在这个牢狱里熬下去,非彻底发疯不可。说句不要脸的话,离婚后哪怕找个露水情人,我也能尝尝男人的温暖,这一辈子也算做了女人!”
许剑很同情她,也替她担心。从她的情绪看,仍是相当神经质的。对于一个年过40的女人来说,这种情绪相当危险,因为她已经输不起了。许剑非常为难,既不想劝郑姐打消离婚念头——从内心讲他认为郑姐下此狠心是对的,长痛不如短痛,这种一辈子的守活寡比死都难受;另一方面,他也不敢为郑姐打气。因为她的离婚意味着生活上的巨大落差。已经当惯了官太太的女人,能真的从头开始过苦日子吗?他委婉地提醒:
“郑姐,我能理解你,非常理解。但是,也要考虑到孩子,考虑到今后的生活啊。”
“我早做好打算了。女儿跟着我但由仝宁供养,上学看病什么不用我操心。我自己大不了苦一点,800元工资足够我生活了。这辆车我马上要卖掉,靠我的死工资养不住它的。顺便说一声,这几天你帮我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人想买二手车。”
话说到这份儿上,许剑知道她是真下决心了。他突然想起郑姐拥有的金达房产的几十万股份,也许郑姐对这份财产还抱有幻想?他知道自己不该提的,因为这件事认真追究绝对是行贿受贿,但他还是说出来了,想提早帮郑姐打消不切实际的幻想。
“郑姐我知道你在金达有点股份,那东西指靠不住。其实老胡这人满讲交情,但作为生意人,再讲交情也是有限的。”
生意人的钱也有数,不可能把几十万花在一个已经无效的关系身上。郑孟丽知道他的意思,但这个问题太敏感,她不愿谈,只是含糊地说:“我知道,我有心理准备。”
许剑也不再说了。他想像郑姐这样身份,离婚前也许已得到足够的补偿。他只是白操心,皇帝不急太监急。他衷心地说:
“郑姐我理解你。我真心祝你找到自己的幸福。你今天说的话,对外人我会守口如瓶。以后欢迎到我家去,有什么心结找宋晴聊聊,我那个女人心善,也非常善解人意。”他自嘲地说,“我说这话有点厚颜,这会儿宋晴只能算是我的前妻。不过,我俩很快就要复婚了。”
郑姐眼中掠过一波阴影,许剑立即想到,最后这句话恐怕不该说的,对刚离婚的郑姐又是一次剌伤。他忙说:“郑姐再见,我今天好多事要办,晚上还要去找仝哥。”
两人站起来握手,在楼梯口分别。
出门看看表,已经六点多,他要了出租,急急地去找宋晴。刚把钥匙捅到锁孔里,门自动开了。宋晴拉开门看见是他,立时垮下脸,恶声恶气地说:
“你干嘛还来这儿?这四天你大概找了一个好饭点儿吧,有人陪吃陪喝陪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