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子阴之西(第20/26页)
屋里只剩下两人了,隔着茶几坐在沙发上。墙上有小葛的遗像,黑色镜框框住平静的面容。小曼垂下目光,一语不发。许剑心酸地打量着她,心想短短一年竟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她不再是那个摇曳生姿、欲望横溢、活力飞扬的尤物了,而是被一袭黑衣紧紧禁锢的修女,以诵经和赞歌安慰麻木的心灵。
想想她对许剑的大胆挑逗,想想那一段疯狂的情爱,真是恍如前生啊。
许剑没有寒暄,直截了当地说:“小曼,我已经确认了,在小葛的意外死亡中你是完全清白的,喏,这是物证。”
他把那个塑料袋拿出来,小曼的脸色刷地变了,震惊地问:
“你从哪儿弄来的?你怎么能……”
“你不必把我看成巫师。说穿了很简单,你扔到垃圾道中的这包东西,并没有送到垃圾填埋场,清垃圾的老吕头拾到给我了。”他叙述了老吕的淫物癖,自己当时对垃圾箱的检查(没有透露刘师傅的揭发),老吕头对此事入木三分的分析,还有自己被“掐老晕”后在山中夜晚的顿悟。“小曼,那晚我终于想通了,小葛不是自杀,而是在自淫时意外缢死。这条软布绳是小葛自淫用的,这套女人内衣也是小葛在自淫时的穿戴,我说得对不对?”
小曼撑不住了,泪水猛然涌出。她哽咽着,肩膀猛烈抽动。刹那间,往日的情意涌出来,许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把她搂到怀里,但半道停住了。他柔声说:
“小曼,我知道你心中很苦。你极端厌恶小葛的性怪癖,不把他当人看,怕生个儿子像他而拒绝生育,去别的男人那儿寻求刺激。但其实你还是爱他的,所以小葛猝死后,你认为是自己害了他,你要赎罪,要保护他的名声,宁可自己被怀疑成杀人疑凶。我说的对不对?”
又说:“小曼我对不起你,曾有一段时间我也把你看成恶女人,看成谋杀亲夫的疑凶。我那时的冷淡一定伤你很深。小曼,把事情的前后经过都对我说说吧,心里憋的苦水向外倒倒,就会畅快了。”
在许剑的抚慰下,小曼止住啜泣,叙述了这件事的前前后后,实际述说了她的一生。许剑怜悯地听着,依稀看见她身后那束不可见的提线。与小葛、仝宁这些人相比,她的提线还是很正常的。只是,在不该抖动的时候(小曼两三岁的时候),上帝的某个手指不经意弹动了一下。这不经意的一下影响了她的一生。
小曼说,有一点她一直羞于告诉别人,她的情欲打小就比别人强。那始于一次童年经历,不,应该说是幼年经历。是两岁,还是三岁?记不清了,那个年龄应该形不成稳固的记忆吧,但她对这件事确实有朦胧的记忆,由此也能印证那件事对她的影响。
记得是一个夏天的晚上,大人把她放到席上玩,她穿着兜肚,光着屁股在席上翻腾。玩耍中无意挤压两腿,觉得非常舒服,是那种说不出来的舒服。这个偶然的小动作便自此启动了她体内的某个开关。以后她常常下意识地重复它,逐渐成了固定的爱好,从幼年做到童年,一直延续到进入青春期。可能是这个长期爱好刺激了她的超常发育,上初中时她就不大敢和同学去澡堂洗澡,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胸脯比同学们丰满,阴唇也似乎大得多。到十五六岁她的性欲已经很强了,夜里常被漫地而来的欲火烧得不能入睡,连夹腿的老办法也不行了。熬不住,她无师自通地学会以揉压输卵管来自慰。
这个心病无法向任何人说,包括妈妈。小曼只能暗地里苦恼,老天为啥生我是个淫荡女人呢。
技校毕业后她就工作了,是在特车厂的劳保库。和她同库房的顾大姐豪爽泼辣,满嘴黄话,是全厂有名的“夜壶嘴儿”。只要哪阵子库房里没男的,她就高声大嗓地说自家床上的事。比如:
“我男人要是出长差,回来的头天晚上,我非得验验他那里头满不满。要是不满,保准是泼洒到外头啦,老娘饶不了他。”
又说:“有一天我困得很,男人嘻皮笑脸地非要缠我干事,好,老娘是好惹的?那晚我抖擞精神,逼他上了一次又一次。中间想收兵卷旗?没门。只这一夜下来,就把他整治成‘食气’(北阴土话,指小孩吃得太多而结病)啦,见我挨身就躲。“
库房的女人们听得笑出眼泪。小曼和大家一道大笑,同时一团蓬蓬的阴火从下边升起,烧得她坐卧不宁。听着顾大姐的疯话,小曼真想马上去找个男人疯一疯……不过很奇怪的,虽然有这么强的性欲,甚至自我定位为“淫荡女人”,其实在婚前她一直没有放纵自己。她把情欲艰难地关闭着,盼着早点结婚,与自己的男人去疯。
后来别人介绍了小葛。头次见面,小曼就相中他了。那是个好人,为人实诚腼腆,心眼好,有礼貌,长得眉清目秀,工作也不错。从他的目光中,小曼也感受到了自己的震慑力,心中暗自得意。小葛只扫了她一眼,脸立时红透了,以后再不敢抬头看她,可是又老想偷偷看一眼。相亲那天他几乎说不成话,从头到尾都是小曼和陪同而来的葛大姐在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