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师弟与师兄与未来(第7/8页)

余寻光呆住了,他嘴唇微张,一时竟想不到说什么。

他转头,看着火锅上升的热气,看着锅底咕噜起来的油泡,在那泡泡炸了两三次后,他舔了舔嘴唇,说:“凌爽他应该知道。”

武晨远点头,“他绝对知道。”

余寻光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情绪,“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当时就想报复他。”

“可这是两败俱伤的做法。”

余寻光生活的周围没有“恨”,以前他理解不了,但是演完朱明祎,剖析了他的内心世界,他能明白了。恨是一种浓烈的情感,它在伤害别人的同时,也在折磨自己。

余寻光想到那段时间,他眼中的凌爽和武晨远,“你很痛苦,他那段时间也不好受,你们都……”

武晨远的话很干脆,“是,所以要不是我看开了,我都没打算告诉你。这不是一件好事,这是我们的事,本来有我们俩难受就足够了。”

但是人呐,还是会下意识的去靠近温暖。

他小心翼翼地问:“师兄,你会从此就讨厌我吗?”

余寻光的表情很复杂,“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武晨远老实说:“我当时没缓过劲儿来,我太偏激了。现在回头想想,我那时候太幼稚了,也没有学会怎样去做人,做什么都欠考虑。”

余寻光仔细琢磨,“你被封杀,是他们家……我听说他家有点关系。”

“他说不是,我也觉得不是。不过不管是不是,封杀的事都是那个莽夫造的。《昆仑玉》那部电影太可惜了,生的年岁不好,撞宣传伤口上,我们俩都是被抓典型了。”

余寻光发散了一下思维,想到如果他答应了去演《昆仑玉》,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展成这样?

但是,好像不能对没有发生的事说如果。

可如果余寻光真去演《昆仑玉》会怎样?

那应该是另一种光景。

余寻光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了,凌爽打磨演员的那套对他完全没有用。余寻光不存在表演上的自卑,那么他在凌爽面前就是绝对自信的。况且,他们两个人的价值观本来就有差异,如果《昆仑玉》的核心思想不落地,电影要想拍下去,估计会很难。

连聂梵都有承受不住余寻光的时候。可以想象,到时候余寻光会用自己对剧本和角色的理解,教凌爽做人。

武晨远之前也想过这种可能,他觉得特别可乐。凌爽当初起了劲儿要拍余寻光,他想过跟余寻光合作的后果吗?余寻光可不是没有思想的布偶娃娃,他不仅三观铁正,对底层、对农村的了解还比凌爽深,而且他看采访,他知道余寻光有丰富的“管理”导演经验,连港城导演都架不住他。凌爽太自大了,他坐在导演椅上那么多年,从来没想过会被演员“折磨”的可能。

两人发散思维想着同一件事。看锅底开了,武晨远主动服务,拿起公筷把余寻光刚才点的食材先下进锅里,“师兄,你不知道,这学期期末的时候,我们俩还见了一面。”

“他主动来找你?”

“他来找我道歉。”

余寻光抬起眉头,撑着,表情难以言喻。他试图去理解凌爽,他发现他居然能够理解他。

凌爽生在城市里,但他仍旧是个长在红旗下的人。他的人生和执导生涯里生了很多杂草,他以前不认识,他自信地把那些东西当成了养分。后来,因为《昆仑玉》,他跌了跟头,再看到《泥点子》,他终于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玉是石头,石头是死的,只有泥里才能开出花。

凌爽在三合村的县城里跌倒,又在三合村的土地里爬起来。他和小陶哥朝夕相处了一年,他从那位踏实、有大智慧的守村人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现在他在利用那些经验去芜存菁,等到他把这片杂草砍光了,再埋好,来年生了肥,就能长出全新的、漂亮的鲜花了。

武晨远就像是在说笑话,“那混蛋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在我看来像是洗心革面了,他找我道歉,说明白自己以前的行为过激了,要同我和解。我说,道歉我接受,但我绝对不要跟他和解。凭什么他想,我就要配合他?我和他说,玩蛋儿去吧,世上哪来这么多称心如意的事?休想在我这儿寻求心理安慰,我从来不是什么大度的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话也只是针对出家人呢。”

他转述的活灵活现,画面感太强了。

武晨远继续说:“我还跟他说,我不欠他的。拍电影时他对我不好,我后来举报了他,所以他也不欠我的,我们两个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两清了。他跟我道歉,我也向他道歉。我知道我举报他的事做得损,我从接戏那会儿就欠考虑,但是做了就是做了,万事没有回头路,我武晨远也不吃这世上没有的后悔药。我不知道凌爽原谅我没有,反正,我们俩这辈子就这样了,实在不行就都成为对方心里的一根刺,互相扎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