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心悸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淡淡聊着,船行了一段,从旁边追来另一艘华美画舫,比他们这游船大了许多,船上挂着彩幔灯笼,飘着酒香,上面有男子两三人,又有乐妓三四人,船头一名白衣女子抚琴,琴声温润婉转,更重要是那女子虽为乐妓,打扮气质却不俗,戴着面纱,只簪玉饰,看着洁白无暇,纤尘不染,如水上仙子。

秦谏便盯着那女子看,眉头微锁,很久没离开目光。

直到那船走开一些,程瑾知才道:“这好像是羡阳街那一带的船,是我疏忽了,没带你去那边,这边的渡口都是普通游船。”

秦谏看向她,回道:“她刚刚的音弹错了好几处,船上那么多客人,竟都没一人指出来。”

程瑾知顿了一下,回道:“人家只是乐妓,又不是琴师。”

“她作这样不同寻常的打扮,便是要告诉别人自己与别的乐妓不同,别人卖的是色,她卖的是别的。既如此,那就该好好钻研自己的琴技,而不是弹成这个模样,然后自诩有才。”

“你确定她错了,你懂琴?我听着好似还不错。”她问。

秦谏回道:“一点点,虽久未练习,但应该比她弹得好。”

程瑾知十分吃惊,她没想到他会懂琴。

她说道:“我见他们船上有一把没用的琴,不如找他们借来,让你弹弹?”

“那不行。”秦谏拒绝。

“为什么?”该不会说懂琴是说大话吧。

他回道:“我长得俊朗,若在船头弹琴,人家以为我也是卖色卖艺的。”

程瑾知被他逗笑了,回道:“你说的那些人都是少年,年龄至多不超过二十,没你这样大年纪的。”

秦谏意味深长看着她:“可见表妹在江州这一年交游何其广阔,连这个都知道。”

程瑾知连忙回答:“我听说的。”

秦谏笑道:“你放心,我想你也不至于去渔猎男色。”

“你……”程瑾知嗔怒道:“你都在说些什么!”

秦谏笑:“就兴你说人,不许人说你,说我要那羡阳街的画舫,我什么时候留恋过烟花之地了?”

程瑾知轻哼一声:“那又有谁知道呢,反正以前就风流名声在外,以我所见,也不怎么正经。”

秦谏立刻辩解:“除了秀竹那点事,再没别的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留宿在外都是为查王善,因我有亡母遗产,他们觉得我最有钱,所以都以我的名义置的房产,这样才不引人怀疑……以前嘛,年轻气盛,也不太在意名声。”

程瑾知想起那时与现在也不过短短两三年,当初东宫扳倒王善何其风光,如今太子薨逝,一切都结束了。

她不和他争了,说道:“好了,以后在意着就是了。”

“那是当然,我现在也就剩点家世了,名声再不能差。”他随意道,然后说起来:“我把园子重修好了,今年开花了,我作了一幅园景春图,可惜没带来给你看看。”

程瑾知一听他提起画就笑起来:“就你那个画技,我不信能画得多好看。”

“那是以前,我今年不是闲得慌么,练了几笔,我觉得假以时日,我也能有些建树,但我不想再和陆九陵齐名,让他做我前辈。”

程瑾知皱眉看向他:“不知你画技是否有精进,但吹牛说大话的本事却是突飞猛进,竟都开始自比陆九陵了。”

秦谏笑道:“你书法精进不少,损人也精进更多,也不知这两年在江州都跟谁学的。”

程瑾知轻嗤:“我原本就这样,只是以前懒得同你多说。”

“哦……”秦谏叹息一声:“所以你对我都是敷衍,我对你却是一见倾心。”

程瑾知心中一怔,却不作声,他又马上道:“当然那时我也确实有些混账,大概人都是如此吧,年轻时一腔赤诚,却没有经验,等醒悟了,早已物是人非。二婶还和我说,议亲的那家也有个哥哥在江州做官,要是人打听到你们面前来,还请替我说几句好话。”

程瑾知轻哼:“不添油加醋就不错了,还能说什么好话?”

秦谏叹息:“好好好,你尽情说我坏话吧,小心我一直娶不上,回头再来纠缠你。”

程瑾知因他这话而脸庞发热,只能转移话题道:“等下午靠了岸,我们去吃横江鱼吧,我知道一家店,特别鲜美。”

“好,能让你夸鲜美的,必定是佳肴。”秦谏说。

两人继续游湖,气氛却已经轻松了许多,待船靠岸,又去江边酒楼吃横江鱼。

之后到傍晚,去横江边上看灯会。

灯会在一条茶楼街上,两边茶楼张灯结彩,在门前搭了灯台卖灯、出灯谜,堪称“金碧相射,锦绣交辉”,男女老少结伴而行,摩肩接踵,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