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宿醉

【宿醉:生活中令人痛苦的折磨,然而在小说中,时常令读者露出姨母笑。<例句:通常的宿醉表现为,在陌生的床上醒来,慌乱万分,用被子捂住胸口,大声质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孟初这辈子没体验过几次宿醉。于是,就像从未复习过的题目出现在考卷上,他睁开眼,迎来了巨大冲击。

脑子像是被人锯开,又拼合在一起。

嘴里是腐殖质的气味,拿去饲养蘑菇一定让它蓬勃生长。

眼前除了散光带来的叠影,还有星星点点的光斑。

他痛苦地呻吟一声,转过头。

身旁是一张熟睡的脸。

世界轰一声崩塌了。

孟初猛地往后挪了挪,一个悬空,摔在地上。所幸酒店有地毯,没摔痛。

“真像电影一样啊。”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孟初扒住床沿,从床边探出头。付关山侧着身子,支着下巴,欣赏他乱糟糟的脑袋,笑容在阳光下很刺眼。

“呃……”孟初到处拼凑线索,“昨天是你送我回来的?”

“嗯。”

“这是你的房间?”

“嗯。”

“我在这睡了一夜,你一直在照顾我?”

“嗯,”付关山说,“你现在应该低头看看,衣服是不是好好穿着,然后用惊恐的眼神望着我,问我昨晚发生了什么。”

孟初的眼神很茫然,也许是因为没找到眼镜:“我刚刚不是推断出昨晚发生什么了吗?”

“……好吧。”

付关山坐起来,朝他伸出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光,孟初犹豫一瞬,握住它,顺势爬起来,坐在床边,又是一阵眩晕。

孟初捂住脑袋,把里面那团浆糊摇匀一点。“谢谢,真是麻烦你了。”

付关山对他的客气很不满,但只是问:“你昨天跟谁喝酒啊,醉成那样?”

孟初说了几个名字,付关山如听天书,然后孟初说:“就是电子设计领域的你。”

付关山恍然大悟,然后摇了摇头:“你们一群科学家,喝起酒来怎么跟销售冠军似的?”

孟初因为这个问题笑了笑。“谁说不是呢,我是因为不会应酬,才选了学术,以为能少点饭局酒局,结果还是这样。”

付关山很快接受了“天下乌鸦一般黑”的设定,望着孟初苍白的脸色,叹了口气:“你也太实诚了,喝酒一点假都不掺,一杯一杯喝那么结实。”

孟初瞪大眼睛:“这还能掺假?”

付关山怜爱地望着他,像是武林宗师遇到刚入门的小徒弟。

“我摸不清里面的门道,”他看着付关山,“你经常参加这样的饭局?”

付关山用沧桑的眼神表示默认:“以前是我敬别人,现在是别人敬我。真烦人。”

“你这样的酒局王者也觉得烦?”

付关山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是酒局王者?”

孟初刚要说出推理过程,付关山就喜滋滋地打断了他:“一定是从气质上看出来的,没错,我就是。”

孟初闭嘴了。

付关山瞟了他一眼,对他没有附和很是悲伤,然后熟练地把断掉的话题接上去:“其实也不是讨厌酒,朋友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就很开心。你是没来过我们的饭局,整个就不是喝酒,是陪酒。酒是个借口,重点是,局里的人拿着酒来显摆权力,里面的那种,那种……”

他试图找词却卡壳了,孟初说:“结构性压迫和服从性测试?”

“啊……对,”付关山肯定地说,“我讨厌那个。”

孟初笑了笑,没有追问这俩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了,”付关山忽然摆出了严肃的神情,“我昨天抱你回来的时候发现……”他没理会孟初瞳孔地震的脸,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你发际线这里好像有条疤?”

孟初反射性地摸了摸前额。

是,很浅一条,常年埋在发丛里,所以不明显。

“这是怎么弄的?”

孟初把手放下来。“很久以前的事了,”他说,“我小学前桌有点……不好相处。有次他要我考试给他传纸条,我胆子小没答应,他就抓着我的头撞了两下。”

付关山皱起眉:“撞了两下?”

孟初打手势演示了一下。当时,对方一手攥着他的后领口,一手按住他的脑袋,往下砸在课桌上。第一下很痛,但第二下没什么感觉,脑子已经砸蒙了。

伤口并不大,只是稍微出了点血。但接下来几天,孟初都有点耳鸣,听不清别人说的话。不过这也不明显,他本来就很安静。

付关山僵住了,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暴怒。“出了这么大事,你们老师不管吗?”

“他让我跟老师说我是被球砸到的,不然放学之后我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