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2/3页)
恰好两颗心脏撞在一起,朱缙猝然过了酥酥的电流,似春水融化,将内心坚冰撞裂了罅隙。
朱缙漆眸掀起波澜。
林静照心有余悸地抬起头,略有些踌躇,鬓间流苏珠花松懈了。
朱缙隔了会儿,咳了咳,道:“皇贵妃越来越放肆了。”
转而将她的帕子丢给了她。
林静照挣扎着从他身上脱开,理了理凌乱的鬓发,没再多说什么。方才确实失礼了,虽然那只是一条普通的私用手帕,她偏偏不想落在他手里。她在榻上侍奉他就够了,不想与他有别的牵扯。
芳儿送上了桂花糕和清茶,林静照请君王用。朱缙淡淡瞥了眼却没照做,漫然不经意地道:“最近立后之事甚嚣尘上,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今晨,陆云铮和江浔关于立后两封观点截然不同的奏折呈上御前,俱口口声声指责对方为奸佞,一方不支持她晋位皇后,一方支持。
“皇贵妃说说,朕该听谁的?”
谁是奸臣谁是忠臣,谁该杀谁又不该杀,全凭她决断。他用寻常的口吻,好似单纯询问一句。
林静照意识到这是个致命问题。
一边是爹爹一边是陆云铮,两边都是她的亲人,任凭怎么选都是错的。他故意把这个问题抛给她,让她生生目睹亲人自相残杀。
他看似清静无为,把大臣玩弄得团团转。他的制衡术就是引起众臣倾轧争斗以平衡各派,坐收渔翁之利。爹爹和陆云铮之所以互相攻讦,有他这君王暗中引导之故。
“臣妾不敢干预政事。”
林静照冷汗滑过脸颊。
朱缙道:“无妨,朕准你说。”
问题再度抛回林静照。
她换了个角度又道:“臣妾不敢妄想皇后之位。”
朱缙仍然:“朕允你妄想。”
他仿佛早看穿她的心思,不容她逃避,定要她在两难中抉择,参与这场没有赢家的角逐。
林静照遂掀裙缓缓跪在他脚下,纳头便拜:“臣妾区区草莽之躯,能入宫侍奉君王已属万幸,日夜惶恐,但求苟活,如何再冒大不韪觊觎皇后之位,与您万乘之尊并驾齐驱?”
朱缙黏腻锋利视线落在她头顶,并不中她这番迂回宛转漂亮话的诡计,径直批道:“是真心不敢僭越,还是不稀罕当这皇后?”
方才室内的靡靡之气已荡然无存,悄然浮上几分危险。伴君如伴虎,稍有差池即从云巅跌落深渊。
一阵夜风吹拂檐角风铃叮当作响,林静照忆起上次他逼她脚腕拴铃铛的羞辱,血管阵阵寒意,神色凛然,谨慎地回答:
“臣妾自然稀罕皇后之位,皇后乃后宫之主,母仪天下,是天下女子梦寐希求的。可臣妾自知身份特殊,宜深居后宫而不宜在公开场合露脸,进封皇后也无法伴您祈天祭祖、面见使臣,尸位素餐罢了。臣妾当皇贵妃已引得陛下与大臣嫌隙,若晋皇后必再生风波,臣妾不愿令陛下为难。”
她说的是实话,她这副卑微到尘埃跪在君王脚下的样子,哪有半分像皇后。皇后不皇后的无所谓,换个头衔任他戏耍罢了。
朱缙慢慢颔首,她言之有理。江家女本是个大才女,辩才无碍,长篇大论的说辞严丝合缝,否则当年也不会有机会侍奉太子。他顿了顿,却又击中灵魂一问:
“那不是你昔日未婚夫吗,怎么叫‘大臣’?”
言外之意,反对她当皇后的就是陆云铮了。
林静照方才说的大臣确实指反对她的那些大臣,未料一向锐意进取的陆云铮竟会反对她当皇后。她囚居深宫,只知关于皇后之位爹爹和陆云铮分别上了两封截然不同的奏疏,却不知谁支持谁反对。
帝王别有用心,偏偏往她最痛处戳。
她仍然佯装得泰然自若,咽了咽喉咙,“臣妾久在宫闱侍奉陛下,如同被世间抹去了痕迹,哪里还有什么未婚夫。”
朱缙剜了她一记眼锋,冷冰冰道:“皇贵妃前些日还情深款款地冲陆首辅摇铃,这欺君之罪可想好了再说。”
林静照一凛,他尚揪住上次的事不放,表面风轻云淡,实则睚眦必报。她说错一句不要紧,连累的是爹爹和陆云铮的性命。
“臣妾错了。”她嗓音嘶软,膝行几步,凑近对他服软,“陛下。”
朱缙指骨轻挲着伏在膝上的她,不温不火地道:“杳杳。”
“你若想当皇后,朕不是不能允你。你的出身,恶名皆不在朕的考虑范围,但前提你得绝对忠于朕。”
毕竟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后宫里像样的主子仅她一个,仅她一宫。
林静照如遭雷劈,许久不闻这称呼。
最后那半句话才是重点——她当不当皇后都得忠于他。他视她为笼中物,岂能容忍她心里存着陆云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