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4/7页)

姜嘉茉局促地靠着树干。

她衣服被汗湿了,一阵凉津津的冷意,像潮水一样裹着她。

她的黑发被水珠浸得粘稠。

周围没有任何声音,冷寂,孤独。

她把脸藏了一小半在发里,声音很轻地哄着小腹中,她和心爱的男人的孩子。

姜嘉茉想给它讲故事。

但除了拍摄过的剧本。

她慌乱又空虚的脑袋,根本留不住任何口口相传的传奇。

她只能回忆起大学时,看过的张爱玲的禁书《秧歌》

“金根被枪打伤,和爱人月香逃到山上。月香在恐惧中,摸到似青绿镯子一样的寒冷竹节,竹叶似舌头摇动。——好会形容呀。”

“最后满身是血的金根,孤身把包袱留在树上,甘愿舍生去喂狼。”

“月香穿上爱人的旧薄棉袄,把面颊挨擦在上面,领下打结,就像她的男人贴住她一样。”

姜嘉茉想,这世间平凡普通的恋人们,生离死别时都不是壮烈昭彰的。

也许只像鸿毛一样轻。

直到文学里戛然而止的结局后。

某天,一方下意识做了两个人的饭,才会为填不满的空虚泣不成声。

姜嘉茉柔声对它讲:“你爸爸没有抛下我们。他呀,什么食物都留给你我,他好傻,对不对。”

天色灰蒙蒙的,像没有挑过灯花的蜡,被烛泪覆盖。

姜嘉茉久等不来,抱着水和食物,心脏被惶然挤压得乱糟糟的。

她从未想过那个人会抛下她不回来。

但是万一北海道的密林,真的有狼群呢。

她不安地小声叫他的名字:“裴京聿,你在哪儿呀。”

姜嘉茉浑身怯怯地发颤:“你不要躲起来捉弄我了,这一点儿也不好玩。”

“姜满——”

远处,男人的声音冰凉又沙哑,带着肆无忌惮的野性和失控:“趴下!”

姜嘉茉心弦颤了下,慌忙躲避着往后滚到雪洞堆里。

她心惊肉跳的仰头往上望。

下一秒,看到血红的枪眼,正凝滞在她的急救毯上。

姜嘉茉纤薄的脊背,一阵冰凉。

“砰——”

枪响了,硝烟气味浓烈,

远处树林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还没反应过来。

姜嘉茉就被一个黑影揽到怀里。

那人身高腿长,把捡到的树木枯枝往远处抛洒。

“哐当!”

干扰狙击者的视线。

裴京聿指骨往地上一捞,拎起两人的黑色包带,迅速掩藏进深林。

他把她裹成一团,搂揉在怀里,游刃有余地藏匿进树后,躲闪着枪点。

身后追逐的两三个人,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们。

姜嘉茉感觉自己,完全变成了他的负累。

她用右手手掌拖着背包。

包袋把她的柔嫩的掌心扯出了血。

她一言不发,疼也忍着,也不多问,不想自己成为拖后腿的累赘。

“砰砰——”连续两发威胁性质的空枪,震得山林都在颤栗。

她察觉到追捕他们的人,暂时离他们稍远。

姜嘉茉柔声央告他:“你别抱着我了,把我背在身后就好。”

裴京聿漆黑眼瞳里,红血丝密得像蛛网。

闻言,他衔住她的唇,恶戾地咬噬了一口:“想帮我挡子弹?你少做梦。”

男人垂眸看见她的掌心被包袋磨砺地血红:“这些都扔掉。”

他心下钝疼,薄唇滚出的话更低劣:“...你别以为我会愧疚,放你和其他男人恩爱。”

姜嘉茉颤抖着,小声说:“你都没吃东西,你会撑不住的。”

裴京聿往上掀起眼皮,故作若无其事:“姜嘉茉,你不要自作多情。”

他狠话往外撂:“我只是纯粹作恶,看着你对沈容宴依存的模样就烦,并没有多在乎你。”

可能说这些话。

他自己都意识到违心。

裴京聿无知觉地把唇,抵在她雪帽上。

男人半蹲下身,捡起地上掉落的松叶枝,撸下软叶,帮她止血:“别扯着包带,你手受伤了。”

姜嘉茉不愿扔掉背包。

她咬着嘴唇掉眼泪,沉默和他拉锯。

裴京聿语气沉下来,循循善诱地笑:“太重,我抱久了体力会不支的。”

她才满眼湿痕地松开背包:“...你给我准备的,我都舍不得丢掉。”

男人笑了下,俯身吻了下她湿漉漉的眼睛:“哪来这么没出息。”

就在这关键的关头。

裴京聿还有心力,把包里她的营养品和一次性保暖毯,揣进衣兜里。

外面脚步声,逐渐靠近。

细微的风吹草动,已经能让姜嘉茉害怕到惊慌失措。

裴京聿强势地夺过背包,铆足了劲儿,朝着远处的山林扔过去。

“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