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6/7页)
可那洛阳城中的情况,又让人唏嘘不已,也正是他方才发呆的缘故。
……
“你再蹲下来一点。”矮墙之后,孙轻抓着司马朗低声说道。
但话刚出口,他又忽然发现,不是司马朗不配合,而是他个子高,哪怕已经努力弓背低头,藏在这里,还是容易冒出头来。
孙轻:“……”
他立刻改口,换了个方式找茬:“你为何不让我去探问陛下,而是让你弟弟去?”
司马朗无奈:“你去会怎么说话?陛下您只是死了母亲,没事的,黑山军中失怙的孩童多不胜数,是这样吗?”
孙轻:“……”
司马朗:“陛下前几日还在和我们计算各县之中粮草库存,若要调拨黑山军下山过冬,能否接应下来,粮草又要如何分配,已有两日没睡好觉了,现在还突然获知了这两个噩耗,总得让个会说话的过去安慰吧。”
在他们这些效忠陛下的人看来:唉,陛下他真是太可怜了。
洛阳新近传来的消息。
董卓与袁隗、卢植等人一致通过,废黜刘辩的皇帝之位,改封弘农王。
何太后当庭斥责董卓,却被拖入永安宫中毒杀。临死之时未向刘辩求救一句,反而到死也怒骂董卓不止。
这意味着,他们虽还称“刘辩”一句陛下,在大汉的礼法上,他已经不是皇帝了。
但考虑到诏书颁发和印绶玉玺传递这两件事,都没让正主亲自参与,大汉朝臣必然也知道这个情况,都在配合董卓演戏,倒是问题不大,将来再说一句这事情不作数就好。
唯独可惜了何太后。
陛下仍流落河内,他的母亲却已被恶贼杀死了。
为人子者不能尽孝,又该是怎样的伤怀啊。
可惜他们能说的不多,眼下能做的也不多,只能由陛下自己想通了。
“喂,别躲了……陛下让你们过去。”司马懿的声音忽然从几人头顶传来。
司马朗连忙站起,掸去了衣上的尘灰,快步走到了刘秉的身边。
这位年轻的皇帝面上仍有伤怀之色,但他眼中的泪水已被擦拭了干净,看向眼前几人的眼中满是坚毅与果决。
“我有几句话,想同你们说。”
他顿了顿,用最为正色的表情,最正经的语气说道:“自今日起,朕……我改名刘秉,秉汉室之望、秉复位之任、秉民生大业的秉。”
改名?
司马朗惊愕地听到这样一句,却又顿时恍然,
是,是了!
这个改名势在必行。
陛下如今流落在外,总得有个名字的,而这个新的名字,又昭示着他重新起航的复国重任,他重回天子宝座驱逐逆臣的宏愿,有了一个新的开篇。
这一个秉字,在古文之中也可写作“柄”,正是那天下权柄之意。
也真是一个,恰如其分的名字。
作为臣子,他更是无比庆幸,陛下能这样快地从丧母之痛、失权之苦中走出来,拿出了这样崭新的态度。
虽然以臣子的身份绝不可能直呼陛下的名字,但知道不知道,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刘秉继续说道:“另一件事,我想恳请诸位,随我往孟津一行,隔江遥祭太后,用于誓师明志,必要声讨董卓,兴复汉室!”
张燕垂眸沉思了片刻,一口应下:“我即刻点兵,随同陛下出行。”
此事应该的。
黑山军要依托于刘辩,不,依托于刘秉起事,这个忠心汉室的立场,确实应该扎根在士卒心中。要在河内招募更多的士卒,陛下的招牌可以不必非要打出,但这个口号同样少不了。
陛下要祭祀母亲,他要振奋军心,这是双赢。
于是当刘秉坐上南下的马车时,竟见张燕不是随便点起了一路人马,而是几乎将精锐全给带上了!
这阵仗,竟像是又要出兵打仗去。
刘秉一脸肃然,努力演好这场继续伪装身份的大戏,却不知策马而行的张燕在看向他的时候,脸色也有几分复杂。
秋风如刀,摧折原野,也好像在一夜之间就让陛下成熟了不少。
束发白衣的青年端坐车中,眼神凛冽,竟比先前更不像只有十七岁,而像是二十出头的模样。
虽然当日曾见的发上油光,早已消退不见,连日奔波也让陛下的脸色不如先前红润,但在孝服之下,仍能见到当日那身龙袍的边角,像是露出了一抹华贵的刀锋。
好像,也唯有这个不怒而威的样子,才能担负得起天下间的重任。
他看得到。
由黑山军戍卫的车队马队徐徐向前,车中之人的眼睛始终望着洛阳的方向,哪怕前方还有大河与大山阻隔,也毫不影响那道愈加沉稳犀利的眼神,有着翻越山水的力量。
其他人也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