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3/4页)

但审配又分明能看到,在他这边的动静闹大了之后,被请到御前时,听他说了其中始末,陛下的嘴角微微往上抬了抬,像是对他的表现格外满意。

审配叹道:“百姓的怨怒不会被一把火焚烧殆尽,就像尸骨在火烧后仍有余灰。那又为何不能让他们的怨恨,流向一个确实该死的死人呢?”

“当民怨有了去处,他们有了振作起来的动力,陛下随后要做的事情,不就没那么难了吗?”

他向着刘秉拱手,语气沉沉地说道,像是也在同时,做出了某种决定:“草民相信,陛下能有今日的表现,就一定不会辜负百姓的期待。”

不会辜负百姓的期待吗?

刘秉沉默了片刻,抬手道:“那就由你将此地的事情转告景升,也告诉他,有此一出,他不必再为逼死韩馥一事内疚,只需稳定冀州局势——”

……

“查验冀州境内有无疫病征兆,核查冀州府库存粮,启用冀州贤才后无需在韩馥生死上计较,全力筹备冀州的春耕。”

审配向刘表躬身行了一礼:“恭喜使君了,陛下说,使君诛杀叛逆有功,如无意外,待他回到洛阳之时,这冀州牧的大任,便该交到使君手中了。”

刘表的脸色,却好像并不像是审配所想象的那么惊喜。反而是一旁的麴义险些开口就要说出一句道贺来,结果被刘表的表情逼退了。

“……使君?”

“我……我很惊喜。”刘表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出声。

他好像是应该感到惊喜的。从被俘虏的敌方朝廷委任的荆州牧,到另一方朝廷提拔上来的冀州牧,仿佛只有一步之遥,发展之快速,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甚至他敢说,此地的消息若是传到关中,为了避免他这个冀州牧再无后顾之忧,一心为刘秉效力,董卓必然不敢再如杀死袁隗等人一般果断,杀死他的儿子刘琦!

“冀州牧”的名号,于他而言,是一个极大的惊喜。

但在惊喜之余,又何尝不是惊吓?

“我只是在想另外一件事。之前我从洛阳前往冀州的时候,陛下让人传讯,让我务必不能在河内逗留,即刻赴任出使……”

“那个时候,河内河东两郡应已有染病迹象,陛下是怕你这位使者染病,所以专门有了这一句叮嘱吧?”审配说道。

该说不说,刘表明明一度做了叛徒,却还能得到那位仁君这样的对待,着实让人羡慕。但或许也正是因为他胸襟坦荡,有圣人之风,才让卫觊与蔡昭姬绝不希望他陷入为人诟病的漩涡之中,拿出了那样的一份答案。

但刘表看明白了审配的意思,却更觉哭笑不得。

他该怎么说?难道要和审配说,不是啊,他之前以为陛下的催促是对他这位降臣的警告,这才让他把一个简单的出使,变成了联手麴义发起的反叛,搞出了今天这样的结果。

不错,从河东河内百姓痛骂韩馥,觉得他死不足惜的结果来看,他直接把韩馥打成叛逆的决定,显然是做对了。

从他本人的角度来说……

不知道怎么讲,就很微妙。

在这样复杂的心绪中,他竟只能说得出一句话来:“陛下他……实在是与先帝大不相同。”

“但与白手起家的太祖高皇帝与光武皇帝,又何其相似呢?”审配叹道,“若是韩馥泉下有知的话,真该让他看看,不是神人将在燕分,而是神人出于河内。”

“罢了,多想无益!”刘表拍案而起。

他虽年长,心气却不低,此刻得了刘秉的那句冀州牧许诺,虽隐约觉得,自己像是一步步钻入了陷阱当中再跳不出来,却又难以避免地面露振奋,知道此刻正是他该大刀阔斧办事的时候。

五十而知天命。不是知道命已如此,而是知晓人生反复,绝处逢生!

他抬手,审配便将刘秉让人誊抄成册的防治疫病之法,递到了刘表的手中。

刘表草草翻阅了一番,继续说道:“召集冀州境内名医,协助我等执行陛下的诏令。”

哪怕陛下自己都说,这是他在名医未到时,临时做出的举措,不知其中对错,但以审配在两郡见闻,六疫馆外的疫病情况被控制得相当好,馆内虽有死伤,也远比早年间先帝不闻不问时好了太多太多。

相信所谓的名医,还不如相信,陛下能将这乱局彻底镇压下来。

那么冀州这边,既然罪人已死,也绝不能掉队了!

……

不过刘表不知道的是,被陛下点名求索的两位神医之一,已经在被人护送北上的路上了。车马途经洛阳,并未停留,便已向北方疾行而去。

只是坐在车中的张机依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他年少时就跟随同郡的医道大家何伯祖学医,也学成了一身好医术,就连与他同乡的名士何颙都说,他这个人才思敏捷,聪明稳重,但不是做官的好料子,反而如果去学医的话,一定能成为天下闻名的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