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开学恐惧症又犯了。……
细问之下,是平安和阿吉相互追逐,阿吉窜到妆台上,打碎了娘亲最贵的香盒。
不过平安第一反应是承担责任,而不是撒谎隐瞒,还是令陈琰十分欣慰的。
又说回沈老师请来的西席,这郑先生虽还是个秀才,却胜在人品和涵养,据四邻所说,此人从小尊师重教,乐于助人,扶老奶奶过小桥,给街边的乞丐买吃食,将别人遗失的银子物归原主等等,很适合教导小孩子。
平安默默消化这个噩耗,直到洗漱上床的时候,依然处在焦虑之中——玩了太久,开学恐惧症又犯了。
他开始跟爹娘讲条件:“娘,我只上课,不拜师,可以吗?”
林月白反问:“你不拜师,人家凭什么传道授业与你?”
“可是我已经有老师了。”平安道。
平安心里,他的老师只有陈敬时,一般二般的人怎么能跟他博学多才的小叔公相提并论呢?
“……”林月白耐着性子道:“人不一定只有一个老师。”
“娘也只有一个丈夫啊,”平安道,“我也只有一个爹娘,阿吉也只有一个主人。”
林月白:“……”
这都是什么比方。
陈琰道:“日后你参加科举,录取你的房师、座师都是老师,难道你也不拜?”
“他们可以拜。”
“为什么?”
“他们肯录取我,说明他们眼光好哇。”平安道。
“……”陈琰道:“你是想说知遇之恩吧。”
平安点点头。
夫妻二人倒也不再说什么,孩子执意不肯拜师,他们总不好按着脑袋磕头,等那郑秀才来时,也只是作揖了事。
林月白在前院倒座房中清扫出一间屋子,摆上桌椅、书架,给平安读书之用。
平安指着进门处最显眼的位置,书架旁的一面空墙:“在这里,要挂一个大大的孔子像。”
林月白道:“还是我儿想的周到!”
立刻命阿祥去办。
郑秀才与陈琰年纪相仿,二十多岁,面白清瘦,斯斯文文,说话也温和,为人自律守时,不像小叔公那样训人打人还爱迟到,这让平安觉得很不习惯。
他如今大一些了,觉得自己赖床的毛病有了很大改善,曹妈妈喊到第七次就起来了,而且在半个时辰之内就吃完了早饭。
饭后背着小书箱,跟阿蛮小福芦一起来到前院。
郑先生提前问过陈琰,对平安的学习进度有了大致的了解,平安想装傻充愣都没有发挥的空间。
在小叔公连哄带骗、连唬带吓、吹胡子瞪眼的悉心教导之下,他已经背完了《孝经》,开始学习第一轮“四书”,《大学》都快背完了。
时人培养他这种以科举为目标的小倒霉蛋儿,多在蒙学期间就开始接触“四书”了,第一轮多以背诵和训诂为主,建立起对儒学最基本的认识,为以后的学习打基础。
主打一个懂不懂没关系,背下来再说,将来学习程朱注解和各类疏义,自然就懂了。
郑秀才一边惊讶于他的读书进度,一边默默打开了《大学》,从“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开始诵读……
……
郭恒命周沂叫陈琰去礼部见他,陈琰也大体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些天在翰林院,从上到下都对他保持敬而远之的客气,人性大致如此,在情感上支持弱者,在行动上趋利避害,杨贯这人气量狭小,既然没有一击致死,谁知道哪天就会反扑回来。
陈琰不是周沂,他跟平安本质上是一样的心态,也只认可一个老师,跟沈廷鹤相比,对郭恒的态度难免带着几分疏离。
郭恒倒不计较这个,只有些责怪陈琰太过急躁,又苦口婆心对他讲了一番“天将降大任于是人”的道理。
“你这次棋行险招,侥幸胜出,可不是次次都有这样的运气。”
陈琰也确实听进了心里,初入官场,他本该韬光养晦收敛锋芒,杨贯再蠢,也不是他一个芥子小官可以擅动的。
但不屑他的为人,针对他,打压他,他都能忍,可在会试上诬陷他,甚至打算利用他对付他的座师,这是极不能忍的。
国初有一类似案件,主副考官被弹劾舞弊,并几个贡生一同下狱,一生潦倒,晚景凄凉。
都是经历过科举的人,该知道名声对读书人有多重要,为了夺权就把无辜之人碾死在脚下,这是他最愤恨杨贯之处。
必须让他付出代价。
……
凡事皆有利弊,对如今的陈琰来说,最有利的莫过于日子终于清闲下来了。
顶头上司都被干掉了,翰林院其他学士与陈琰又无冤无仇,陈琰这才过上跟别人一样闲庭信步、喝茶读书的清贵日子,甚至还趁空暇,给平安写了一本基础笔画的描红字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