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群臣寂静,没有人敢抬头看。刀光映在皇帝陡然苍白的脸上,他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两步,颤抖着说:“你......你们,蔑视君王威严,谋反,你们这是谋反!”
可所有侍卫只是森然地看着本就是当做傀儡被推上位的天子,等待着高台那一人的命令,谢怀瑾看着怀中的辞盈,轻轻挥了挥手,让侍卫们先放下兵刃。
皇帝颓然地看着一切,手中的剑落在地上,踉跄地退回龙椅上,大殿寂静地落针可闻。
谢怀瑾无意同皇帝计较今日的放肆。推他上位前,就知他愚笨,只是愚笨到如此地步,的确也让谢怀瑾始料未及。
发难的是皇帝,始作俑者却是在远在漠北的漠北王宇文舒,只是不知宇文舒究竟在这皇帝面前说了什么,竟然能让皇帝凭借一番孤勇向谢家发难。
不远处,眼见着大势已去,告御状的安如今一把跪在谢怀瑾跟前,身体抖得和筛子一样:“谢公子饶命,下官是被......被逼迫,公子若是愿意留下官一条狗命,下官可以......”
墨愉一剑将人敲晕,两个侍卫上前将其带了下去。
待到谢怀瑾一行人离开,大殿上所有官员才能顺畅呼吸。其中属于漠北王的人交换了一下脸色,几人匆匆从大殿边角离去。
一番喧哗之中,林淮安上前扶起了天子,混不吝道:“皇上,谢家忠贞,可别被小人蒙骗了心智,白白做了他人刀柄。”
这一句话给今天的事情定调,是提醒也是警告。
今日的事情咽下去,这傀儡依旧你来当,这事咽不下去,对于谢家而言也只是换一个皇帝。宇文昭惨白的脸上上还有未落的怒意,一下子挥开林淮安的手,林淮安“嗤”了一声,眼中冷然乍现,叹息了一声:“不识好歹。”
若不是今日殊荷心情好,大殿哪里能不流血。
断了琴弦的孤兰琴立在高台中央,林淮安望向高堂之下的芸芸众生,眼眸中冷意渐而凝固。
他最后看了皇帝一眼,皇帝依旧在愤怒,林淮安舌尖转来转去也只能转出“蠢笨”二字。
同那赶下去的宇文帝一般,看不清主仆,看不清敌友,分不出主次,得了权势就想着卸磨杀驴,只是不知道以谢家和皇家的关系,究竟被灌了都少迷魂药才能以为谢家才是那个驴。
这边,谢怀瑾和辞盈已经到了回府的马车上。
辞盈裹着斗篷,上了马车也并未摘下,谢怀瑾以为她会问什么,或者像很多人一样用贪求的目光看向他,可她上车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摊开他的手检查有没有受伤。
辞盈俯着头,温热的手指轻柔地蹭过谢怀瑾的手心。
少女从衣袖中拿出一方粉白的帕子,轻轻擦拭青年指尖的红痕,待到全都处理完之后,一下子沉默地将青年抱住,就像在大殿上一样。
马车动起来的时候,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辞盈安静地将自己埋入谢怀瑾怀中,久久无法平息心中的震撼。
她开口说:“谢怀瑾。”
青年轻轻“嗯”了一声,以作应答。可辞盈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又唤了一声谢怀瑾的名字,谢怀瑾还是轻轻应了一声,就这样,周转反复,最后谢怀瑾听见少女很轻的一声:“好厉害。”
谢怀瑾,好厉害。
和安淮水阁那日一样的评价。
只是好像有哪里不同了,少女将自己整个人埋在他怀中,声音很轻,整个人显得格外地安静。
回到府中后,谢怀瑾并没有同辞盈一起下马车,同辞盈交代一番后,让墨愉送辞盈回院子,嘱咐辞盈早些休息。
墨愉将辞盈送到了房门口,小碗同墨愉点头后,跟着辞盈进去关上了房门。泠霜和泠月退了下去,房中只留了小碗一人。
烛火被小碗燃起,映出窗边少女安静的侧脸。
小碗轻声问:“少夫人,是因为茹贞姑娘的事情吗?”
辞盈摇头,都有,但不全是。
窗户被少女推开,她撑着头望着天边,十二月的夜空居然还有一弯月亮,只是浅浅淡淡的,被云层遮得只剩下一个轮廓了。
辞盈轻声道:“小碗,你看,有月亮。”
小碗探出头,同辞盈一起看天上的月亮,只是看了一眼就瑟缩回来了,将一个温热的汤婆子塞入辞盈怀中,将窗户关小了一些:“天冷,少夫人还是注意些。”
恍惚间,小碗好像听见辞盈说了什么,什么远还是近,但转身细细去听时,却发现辞盈根本没有说话。
只关了半扇的窗户还是能看见那弯浅浅的月亮,云层愈来越深,月亮的影子也就愈来愈浅,辞盈在心中呢喃。
太远了。
谢怀瑾,太远了。
像这轮随时要消失的月亮一样,明明大殿上时,她在他的怀中,能闻见他的呼吸。但好像下一刻,下一瞬,下一个刹那,他就像云层中的月亮一样,随时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