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新的猫猫歌
嬴政一时不知自己是不是不该提起这个话题。言多必失的道理,真是放在哪儿都很有用。
尤其这孩子刁钻,爱刨根究底,非问出个所以然来,否则绝不罢休。
“出了一点意外。”嬴政轻描淡写,见李世民还巴巴地望着,便继续道,“不慎落水而已。”
“不慎?”李世民咀嚼着这两个字,“我不慎都有可能,阿父你实在不可能。”
“你也不许‘不慎’。”嬴政立即发出警告。
鬼才相信当年的小小嬴政能不小心秋天掉水里,把自己弄病。
这孩子故意往河里跳的可能比失足落水要大得多了。
两人各自想着,纷纷觉得对方的话有水分。
“是有人推你落水的吗?是谁?”
“穷究这个作甚?”
“搞清楚是谁,好杀过去。”
“不必挂怀,我都记着。”嬴政平静地轻拍他的后背,低沉的声音愈近了些,“睡吧,也许你会梦到你的猫。”
“会吗?”李世民咕哝着,“猫猫会不会生气我今天晨起没有立即去找它?”
“不会,它就是怕你难过,才躲起来的。”嬴政宽慰的话越说越熟了。
“我最近光顾着自己忙,都很久没有帮它梳毛了。”
“你阿母有帮它梳。”
“我今年也没有给它洗澡……”
“扶苏有在做。”
“我对它……我对它是不是不够好?我没有天天关心它,连它走了我都不知道……如果我夜里发现猫猫不见了,我就能……”
“你就能如何呢?”嬴政缓缓地相问。
“我……”李世民的喉间哽住了,“我就能把它抱回来。”
“那它就能不死了吗?”嬴政的话冷静到几乎刻薄,却又真实到无法反驳。
“至少它能……”
“死在你枕边,还是你怀里?”
“……”李世民委委屈屈地缩到嬴政怀里,抓着他的手和衣服,泪盈于睫,怎么忍都忍不住。
嬴政空着的右手,从拍背变成了托着孩子后脑,往自己怀中一按,无可奈何,却不得不耗尽所有耐心与温柔,对他道:“生者寄也,死者归也,你用庄子安慰你曾祖母的时候,不是很通透吗?”
“我……”李世民闭了闭眼,“我知道,猫猫总是会死的,它已经很老了……可是、可是我……我没有猫了……它再也不能陪我了……它都没有吃到我种的葡萄和甜瓜……”
死亡带来的后遗症总是如此,明明如风轻盈,轻飘飘的,没有什么重量。既不是天崩地裂,也不是山摇浪惊,甚至连太阳都是照常的晴朗。
可是不知是哪一瞬间,心里忽然泛起酸涩的涟漪,一遍遍回想,就觉得空落落的,好生愧疚遗憾。
愧疚什么呢?没有花更多时间陪伴吗?
遗憾什么呢?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补偿了吗?
“死者已矣,生者如斯。”嬴政低低叙着,“你明日还要……”
他本想说,“明日还要早朝”,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了下去,换成了更柔软的“收集猫毛。”
这于李世民而言,仿佛是件极重要的大事,是必须要做,且不能耽搁的。
于是孩子便稳了稳呼吸,努力让自己快点入睡。
他还有事要做呢,不能这样哭个不停。
朦朦胧胧中,郁郁的小朋友好像听到他的阿父在吟唱着什么,很轻很慢,熟悉的旋律,改动了些词句。
“玄影潜,碧荧凝,夜窥鼠盗梁上行;须扫雪,爪踏冰,日卧花阴梦流星……”
李世民迷迷糊糊中张了张嘴,想说梦流星好不吉利,流星坠落,在很多史书与典籍里,都是不太好的意向,仿佛那划过天际的不是一颗星星,而是一个生命的终末。
但嬴政放柔的声音格外催眠,把他幼年时光的记忆与习惯都诱发出来了,所以他忘了要说什么,只埋头蹭蹭嬴政的胸膛,脸贴着有节奏的心跳,不知不觉就眼皮打架,失去了感知。
片刻之后,嬴政才安静沉默地喟叹,全身松懈下来,好似卸下了一副重担,堪比大学生毕业论文答辩通过,无事一身轻。
真不容易,总算哄睡着了。
他是真怕孩子哭到半夜,给自己哭出毛病来。
原本嬴政一直觉得哭晕过去是个夸张说辞,太子那次也是因为受伤摔倒才显得严重,但后来他有了更多的子女,却听闻三女儿夜啼不止,满身起疹,上气不接下气,硬生生哭到晕厥,差点没了呼吸。
别说三公主的生母,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嬴政和太子都惊住了,全都吓一跳,连忙传太医令和医丞过去。
彼时秦王父子还睡在一处,虽非同母,但太子对弟弟妹妹都很友爱,急得要去看妹妹,嬴政便带他深夜前去,问候了一下小姑娘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