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将军是要杀我吗?

那箭来得太快太刁钻,刹那之间就穿甲透骨,竟活生生射穿了头曼的心脏。

要知道,虽然胡人大部分无甲,少部分皮甲,但头曼作为首领,穿的确实是铜与皮连接起来的金属甲,尤其头部和胸部,甲片还是很结实的,居然就这么穿透了。

这不是箭术的问题,至少不仅仅是箭术的问题。

三棱的铁箭头锐利至极,贯穿头曼胸腔,甚至还露出了血红色的尖端。这样强横的杀伤力,不是赵军目前的技术能达到的,胡人更不可能。

头曼的弯刀在惯性作用下割破李牧的脖颈,破皮出血,但随之失去力道,目眦欲裂,不可置信地圆瞪着眼睛,从马上摔了下去。

胡人震惊的呼喊声围绕在李牧身边,他却不能确定自己刚才有没有本能躲避那最后的刀锋。

这支天降神兵人人着甲,玄色的甲胄将他们的要害包裹得严严实实,甲片弧度优美,层叠交错,既留出了足够的空间让他们活动,又在最大程度上保护了所有能保护的部位。

残阳辉光中,犹如上苍投放到人间的杀戮神器,动如雷霆,狼奔豕突,以极快的速度将包围的匈奴切开一个口子,从外层杀到了内层,而后急速折返,再杀一遍。

如是再三,杀得匈奴都为之胆寒。

李牧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冷静地得出了结论:这是一支秦军,且是从精锐里选锋出来的。

他们的铠甲、弓箭、马匹、长刀,乃至骏马上佩戴的马具,都是最好的技术,最强的装备,这样的秦军为什么会在这里冒出来?

他们想干什么?云中怎么样了?邯郸又如何了?他们为什么要救赵军?

李牧的目光锁定了这秦军的将领,凭感觉,他觉得这将军很年轻,但对方下手之老辣狠厉,却一点也不年轻。

刹那之间,纵马冲锋,身先士卒,左右开弓,一箭射死一个匈奴小头目,眼光极其刁钻,一眼就能看出谁是胡人里带队的头领,甚至不需要思考,全凭本能。

这么年轻,哪来这么丰富老练的作战经验?

李牧想了想赵国无以为继的下一代将领,再看看这位不知成没成年的秦国小将军,迟疑着,摸向了他的弓箭。

因连续作战而崩裂的伤口犹在流血,那是赵王派的赵葱偷袭所伤,司马尚为了保护他而死在颜聚剑下。惨烈的自相残杀之后,李牧失去了自己信任的副将,带着自己人留下的伤口,不得已逃向云中。

可他毕竟是赵人。

秦军的精锐这样无声无息在阴山出现,以一点窥全局,就算没有任何军报,也足以让李牧推测到整个赵国都危险了。

他不能什么也不做,任由赵国毁灭在秦军手里。

他的箭搭到了弓弦上,逐渐用力。更多的血迹从手臂流淌下来,洇湿了他的手腕和手掌。

就当他恩将仇报吧。

这个小将军才刚刚救了他

弓弦慢慢拉开,仿佛一轮不够圆满的月亮。过去二十年的戎马时光,都在这月亮与弓弦里闪烁激荡。

他的手很轻微地颤了颤。像他这样的将领,本是不该犯这种初学者的毛病的,奈何透支的体力和手臂的伤势不停地干扰他。

司马尚死在他面前,死前犹在呼喊:“快走啊,将军!”

那封来自邯郸的密令,每个字都在他耳边回荡。“李牧养寇自重,私通叛党,图谋造反,其心可诛!宗庙社稷危在旦夕,今令诸将杀之,提头来见!”

“养寇自重。”

箭在弦上,不可不发。

“私通叛党。”

他极力稳住双手,瞄准了那来去如风、转眼就杀了十余胡人的秦军将领。

“图谋造反。”

他的箭从十二三日的月亮上射了出去,不够十五六日的圆月那么满,气力稍逊,没有穿甲。

自然,也是因为秦军的铠甲太好了,等闲也穿不过去。

但这支箭,引起了几乎所有秦军的注意,他们像一群油锅里沸腾的鱼,炸得噼里啪啦,纷纷向那小将军聚拢,杀气凛凛,气势慑人。

真是好气魄,好反应,李牧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句,只可惜,偏偏是秦军。

“先杀胡人。”那小将军也是干脆,从甲片与甲片之间的缝隙拔出被卡住的箭矢,若无其事,中气十足地朗声命令。

“唯!”

秦军毫不犹豫,竟如臂指使,指哪打哪,像一群猛虎下山,精准而残酷地咬死这数倍于他们的匈奴。

这个声音是不是过于年轻了?他有多大?十六七?

李牧惊骇于秦军将领的年纪,盘算了一圈对方的身份,最后猜测可能是王翦或蒙武的子孙,大概唯有这样的出身,才能年纪轻轻就有丰富的战场经验,有资格带领精锐奔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