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太子小心!

云中城内外,一片无声地震动。

倒不是李世民长得有多么多么好看——虽然确实好看,但所有赵人的重点当然不是外貌,而是身份。

秦国太子?太子!

庞煖倒吸了不止了一口凉气,五脏六腑连同手脚都是冰凉冰凉的,膝盖小腿等关节更是针扎般刺痛,绵密地蔓延到全身。他恨自己年老无力的身体,光是这样假装无事地站在这里,就已经耗尽所有气力一般。

否则他不会让李牧一次又一次单独领兵对敌,也不会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秦军兵临城下。

倘若他再年轻二十岁,哪怕十岁,他也能再拼一把。

秦国的太子吗?庞煖算了算秦王的年纪,回想着他从前听说的关于秦王父子的消息,心里立刻就信了七八分。

主要是这年纪,这外貌,加上秦军不动如山的淡定,想来不至于是假的。

但他仍犟着追问:“我如何能信你?”

李世民拿着刚摘下的头盔,抱在怀里,玄甲在身,洒然一笑,灿若朝阳:“依我大秦律法,谁还敢在秦军面前,冒充太子不成?”

这确实。虽然六国之法也不见得宽松到哪儿去,但相对来说,秦法森严已经成为刻板印象了,就像云南爱吃菌子,东北菜量大,江苏散装一样。

庞煖信了,更觉骇然:“都说秦王极爱重太子,怎么竟让你小小年纪独自率军做先锋?这不合常理。”

蒙恬幽幽地盯着他家太子看,无可奈何,无言以对。

呵呵,呵呵呵呵,是不合常理,秦王没同意过这种事。

谁同意了?谁?

“都说赵王要杀李牧将军,怎么竟让他一个有罪之人领七万——还不止七万——云中军?李牧将军有调兵权吗?这也不合常理。庞将军你说是吗?”

李世民的嘴皮子上辈子就很溜,这辈子从小跟儒家法家厮混,那辩论起来一套一套的,在太学那种百家天天吵架的地方如鱼得水,更上一层楼了。

现在让他面对魏征(不用举例了人尽皆知)、张玄素(李世民想重修洛阳宫殿,注意是修还不是建,就说他与隋炀帝无异)、孙伏伽(因为李渊住大安宫李世民很少探望,出去玩也没带李渊,就骂他不孝顺),加萧瑀(弹劾房杜朋党,反对封禅泰山,经常在朝堂上跟房玄龄魏征争论不休,多次被罢官又起用,李世民夸过“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他也能——不,还是算了,贞观那帮人他吵不过。

太凶了,真的,谁被骂哭过谁知道。

还是现在好啊,吵架吵得赢。

庞煖脸色微变,对赵国内部消息传得如此之快毫无准备,心惊不已。他看着眼前这人人精甲、匹匹上等马——其中一些马匹差些的好像还是抢的赵军的,这些玄甲军自己的马战死了。

庞煖心急如焚,恨不能与对方决一死战。

“秦军残忍凶暴,投降焉有活路?有本事你就攻城进来,老夫就等在这里。”庞煖掷地有声。

赵军勉强汇集起来,灰头土脸地做抵抗状,像一群失去了斗志却还要努力提高士气的羊群,经不住几次冲锋的。

士气有多么重要,李世民知道,庞煖也知道。

“将军不肯降我,无非是怕我杀俘,怕牵连云中黔首。”李世民从容而笑,“我可以大秦太子的名义,当众起誓,秦赵两地的神明共鉴,将军若开城投降,秦国绝不屠城、不杀俘、不伤黔首、不劫分毫财物……”

他反反复复强调着这一点,真诚地说服着对方,郑重发誓,“若我违誓,就让我活不过今年。将军可否信我?”

庞煖的内心剧烈地挣扎着,但凡有一点机会,他肯定是不愿意降的。

但李牧已经……

他握紧了手,顽抗到底的念头还是占了上风。开门献城实在不符合赵人的风格,动不动就割地那是韩国魏国才喜欢干的事,赵人骨子里的反抗性多少还是会随着喷张的血脉,冲上心脏和大脑。

大不了就是死。

不流干血,怎么能降呢?

“将军,是你个人的名声重要,还是十几万士卒黔首的命重要?”李世民在这凝固般的氛围里谈笑自若,“代郡与邯郸均陷入危急,没有军队能来救援云中的,现在的云中等于孤城。饥荒蔓延,粮草欠缺,二月的田地里没有任何可吃的东西,连河面都刚开冻,挖野菜都没处挖。苦寒的冬天还没有过去,这座城能守多久?”

李信接了一句:“最多半个月,就得吃马;再半个月,就有吃小孩的。”

庞煖环顾四周,看见了一张张枯黄的脸。他们的眼里好像有彷徨和期盼,在期盼什么呢?

期盼他守住这座孤城,还是偷偷期望他能举城而降,不再有多余的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