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第3/4页)

若皇帝当真对她如此薄情,与其眼睁睁看着有朝一日他人得势,倒不如冒险一搏。

可这毕竟关乎家族存亡,稍有不慎便有可能万劫不复。

又想到方才宫人的传话……淑妃心底一片冰凉,她闭了闭眼:“你容我再想一想。”

见已经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殷殊鹤点到为止,不再多留,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颐华宫。

随着公务越来越多,现如今他鲜少住在宫里,而是惯常宿在宫外的宅子里。

贴身伺候的小内侍垂首接过殷殊鹤身上的墨色大氅,很快无声地退了下去,早已等候在书房多时的周南岳则上前一步,低声道:“督公,一切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就绪了。”

殷殊鹤“嗯”了一声,屈指随手在书案上轻轻扣了两下,随意道:“那就等何家的消息吧。”

是被皇帝拿住把柄,像当初打压崔氏一样打压他们,从此再也出不了头。

还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趁皇帝病重去争那个最高的位置。

人一旦生了野望,这个选择就会很好做。

周南岳看了看左右,他犹豫多日,绕是知道不该说,但还是忍不住低声道:“督公当真决定了么?”

“决定什么?”殷殊鹤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说:“是淑妃跟何家在考虑要不要造反,此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南岳一时哑然。

“属下知道您此举皆是因为想帮七殿下去争那个位置,”他顿了下,硬着头皮说:“可凡事都有万一,若七殿下怀着一石二鸟的心思,想借您的手先除了四皇子,再要了您的性命,届时兵荒马乱,皇帝再被叛军害死,七殿下便能高枕无忧干干净净地坐上龙椅——”

剩下的话周南岳没有说完。

眼下世家正到处散播阉党祸国,奸佞弄权的言论,市井百姓听风就是雨,茶楼酒肆到处都是骂名。

他对殷殊鹤忠心耿耿,难免会想得更多一些。

即使他知道殷殊鹤跟萧濯的关系,也很难相信一个未来要当皇帝的人会放任阉党势力壮大而不管不顾。天家之人向来薄情,连皇帝都能不顾念父子亲情,督公同七殿下便是再如何亲密,以后也未见得能够长久。

更何况,易地而处,若周南岳是萧濯,要是能有个一劳永逸肃清朝堂的机会,他定然也会心动。

殷殊鹤抬眸看了周南岳一眼。

他记得上辈子周南岳也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当时殷殊鹤什么都没说,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可上辈子纵然前路不明,他依然选择跟萧濯同行。

这辈子……

殷殊鹤过了一会儿才问:“你知道萧濯为什么选择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要让淑妃先动手么?”

周南岳愣了一下,小心道:“为了日后不受千夫所指?”

殷殊鹤笑着摇了摇头,眸色有些幽深。

萧濯骨子里就是个疯的。

淑妃担心谋朝篡位会遭后人诟病,萧濯却认为史书该由胜利者书写,更何况,他向来只在意活着的事,死后管他是骂名昭彰还是洪水滔天。

当初宸妃受辱名节尽毁的恨,萧濯自己在冷宫十年吃过的苦,以及他被皇帝当作靶子,遭几个皇子暗害曾几次三番险些丧命的仇……他始终一笔一笔记在心里。

所以上辈子萧濯才会选择用最极端的方式逼宫,想让皇帝亲眼看着他最在意的龙椅是怎么被人亲手夺走的。

而这辈子萧濯却费尽心机换了一条别的路走。

周南岳不信萧濯合情合理。

萧濯也没跟殷殊鹤解释过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殷殊鹤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

从行宫那两个月开始算起,这辈子他跟萧濯已经在一起相处整整半年。

秋天时萧濯出宫立府,没人知道他从书房里直接挖了一条密道直通殷殊鹤的宅子。

他们几乎日日都宿在一起。

萧濯在床榻上的作风跟前世一样强势,但平日里跟他相处的模式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改变。

萧濯暗中筹谋的一切都会提前跟殷殊鹤商量。

他们鲜少再像前世那样针锋相对,甚至于萧濯口中的情话都比前世更加好听。

恍惚间,殷殊鹤甚至曾怀疑前世种种是否皆是一场幻梦,他跟萧濯从未有过那些算计与隔阂,也从未隔着仇恨与生死。

真的就像萧濯口中所说的那样……像一对寻常夫妻。

眼下布局了这么久。

殷殊鹤对萧濯下的每一步棋都了如指掌,他很清楚,造反跟平叛截然相反。

这辈子,萧濯不仅没想过要损害殷殊鹤手中的势力,反而想助他立下真正的从龙之功,堵上那些世家与百姓的嘴。

“你不信他很正常,”静了许久,殷殊鹤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笑了一声,意味不明道:“我以前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