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第5/7页)

上面有塑料的彩色装饰,质量不好,褪色到斑驳,弹力绳的部分也已然磨旧,脱线,在哪里都一文不值,唯独在年轻的他手中,小心翼翼,奉为珍宝。

那是她丢失的,她记得。

她贫瘠的少女时期饰品珍贵,她有过的每一个都记忆犹新。

是哪一天,哪一个瞬间,他不为人知地远远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奔跑说笑,沉默捡起她弄丢的廉价小玩意,视作奄奄一息时的慰藉。

梁昭夕手指不停抖,她梦想着要看更年轻的孟慎廷,可不是这样的,不是遍体鳞伤她又触及不到的!

她不能再看下去,仓促关掉视频,弯下腰轻轻哆嗦着喘,意识到所有这些文件,几千个不止,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孟家,孟寒山,这许多年来对他严密扭曲的监控。

他日复一日活在这样毫无人性的炼狱中,被当成一台杀伐机器去规训,还要搏出微乎其微的自由,不把她暴露于孟家视线里,去找她,去看她,去赌上自己的安危生命,换钱来养活一无所知的她。

梁昭夕视野忽然一片黑,有只手覆在前面,给她擦掉无意识淌出的泪。

她根本不知道她哭了,低头缩着肩膀埋进他掌心里,回过身,一把抱住他腰身。

孟慎廷把她搂紧,抚着她头压入胸口,细密的亲吻不间断落下来,低沉声音碾入她耳朵:“别哭,别哭昭昭,都过去了,我还活着,我留这些,只是不想忘,没打算让你看到,是我的错,惹你伤心,别难过,别怕,这时候流了再多血,想着国内还有我的小姑娘需要我,她不能没人管,我就撑得下去。”

梁昭夕咬着牙关,把他衣襟润湿,哑声问:“这么多,全部都是吗。”

“是,从我十二岁开始,到我掌权,完全控制孟家。”

“最早的也这样?”

孟慎廷微微一哂:“更血腥一些,别看了。”

梁昭夕心被翻搅得不成样,她抹了把眼睛,又生出非看不可的勇气,把侧边条拉到最底,找到日期最早的一个视频,不听话的直接点开。

她眼睁睁看着十二岁的清瘦少年站在巨大的铁网兽笼里,仿佛动物园里被围观的幼豹,周围群狼环伺,透着凶光的无数双兽眼恶狠狠盯着他,随时要扑上去把他扯碎。

进度条安静地往前走,她心跳停止,直到少年的身形倏然间被淹没,她急促喘着,再度关掉。

孟慎廷从身后环住她,固定住她颤动的身体,俯下背把她严丝合缝地收拢:“没事,没事,昭昭听我说话,我在这里,他选中我,逼我杀生见血,逼我把生命当成垃圾,逼我丧失人性,摒弃感情,可也是这一天,视频里的结束之后,我握着一枚刀片在暴雨里走出孟家,进了一个小公园,遇见了属于我的小流浪猫。”

他阖眼:“所以这一天,对我而言是最好,最幸福的一天,不需要流泪。”

梁昭夕侧过身靠进他怀里,高高仰头,水痕从眼角滚下去,她望着他神情:“哥哥,我花了这么久才走到你身边,你不要生我气。”

孟慎廷伸手给她抹掉,捏着她双颊抬起来,亲她嘴唇,低缓笑了声:“生什么气,哥哥只有你。”

梁昭夕钝痛着,鼻音浓重。

他这样成长,这样生存,他想要留住唯一执念的人,又怎么来要求他不能极端,不能囚困,不能时时放在视线里监看监听,谁爱过他,谁又教过他该如何爱人。

她把双手放到他身上,小声说:“孟停,你还想给我戴那枚红宝石吊坠吗,或者手镯,脚链,什么都行,里面安了定位也好,收音器也好,我不在意,我可以戴上。”

孟慎廷少见地怔愣一瞬,嗓音蓦地沉下去:“梁昭夕。”

梁昭夕蹭蹭他:“嗯,是我,我说的,我愿意。”

长久的凝滞,空气都在黏稠,涨满肺腑。

孟慎廷脊背一弯,把她完整抱住,抱得她呼吸艰难,他哑声:“再也不需要了,我已经得到,我确信。”

外面有人谨慎敲门,钧叔隔着门板试探说:“少东家,老爷子醒过来了,您过去吗。”

梁昭夕不舍地抬起身,偏头擦干眼睛,手指戳戳他:“你快去,我在这儿等你,喝喝咖啡看看游戏反馈,不会无聊,你面对他,也不值得再动情绪,你有我了。”

孟寒山还住在他曾经久居的院子里,梁昭夕是知道位置的,离祠堂很近。

她看着孟慎廷下楼,想按答应他的返身回去,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心,她想着不能太乖听话,推开门,没叫接驳车,径直朝记忆里的路线走过去。

孟寒山的院子里一片死气,养过的花鸟鱼不是死绝,就是送走,空荡荡剩下破败,按孟慎廷的意思,无人特意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