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碧峡水(十二)(第2/4页)

那申少扬准备拒绝的话又咽回去了。

“仙君,我能拿这枚玲珑玉骰吗?”他诚恳发问。

曲砚浓微讶。

她看得出来申少扬方才分明是想放弃的,这会儿又改了主意。

“你可想明白了,气运终归是小道。”她平淡地告诫,“妄想玩弄命与运,只会反受其害。就算拿了这枚骰子,也要常怀敬畏之心。”

申少扬赶忙点头。

要不是前辈说有办法规避大凶,他也不敢拿。

曲砚浓把骰子递给他,扫了祝灵犀和富泱一眼,“你们想好要什么了吗?”

祝灵犀和富泱都想多转两圈再说,虽说只能挑一件带走,但长长见识总是好的,曲砚浓也随他们去。

曲仙君对他们确实慷慨,申少扬作为头名,既有五月霜,还能在这里挑两件宝物。他不缺功法,目前也用不着丹药符箓,一时想不到自己究竟该再拿一件什么宝物,绕着一排排架子空转。

卫朝荣的视线随灵识戒而动。

他目光慢慢地描摹那木架上的一件件奇珍,比申少扬更细致地端详它们的模样。

这里的很多东西,不仅申少扬从没见过,卫朝荣也没有。

困于冥渊的一千年,除了荒芜,他什么也没见到。

记忆里,曲砚浓也不喜欢杂七杂八的东西。

她的爱物总是一段如月光的纨素,用的永远是碧峡学来的道法。她不缺宝物,但并不看重它们,最多把玩一阵就搁置了,因此手头总是拿不出太多好东西,常常喟叹着抱怨“钱到用时方恨少”。

然而以她的本事,纵使千金散尽,想复来也容易得很,因此这抱怨也不过是一声两声。

好物不易得,仙修骨子里刻着简朴惜物,他劝她多珍重。

“为何?”她彼时的笑声似乎也隔着千年山海流淌在冥渊奔涌的浪涛声里,“好物大都不坚牢,彩云该散总要散,没有这一阵风,也有下一阵风。”

“总归留不住,不如让它来见天地众生一遭,死也死得其所。”

多如谶语,如物如人,不吉利。

——说的什么话!

他听她言辞凿凿,不知怎么沉了脸,冷冷地,“你又怎知好物定要死?倘如它注定福大命大天长地久,岂不是被你作死了?”

她听出他动了气,慢慢地不笑了,静静地望着他。

“卫朝荣,你比我懂得爱惜。”

“你以后大概会拥有很多很多东西的。”

妄诞不灭的魔睁开幽邃沉黑的魔瞳,冥渊回应他以一千年不变的荒芜。

除了荒芜,他什么也没得到。

短短几日,乾坤冢变了一副模样。

他沉寂了几日,乾坤冢就刮了几日的疾风,申少扬通过灵识戒听见沙暴的声音,其实那不是沙暴,而是魔元暴动。

欲望复苏后,他没法像从前那样克制魔元,就像狂风无法控制每一缕跳动的风絮不动,所以他才让申少扬去争夺五月霜,谁知还没用上就差点失控。

“问问她冥渊的事。”卫朝荣说。

他嗓音嘶哑,说不尽的疲倦。

申少扬深吸一口气。

阆风之会后,他看见仙君的脸就惴惴,要是心里有鬼,那就更是心里发毛了。

他一步一步往踱。

曲砚浓早发现他的意图,就看他磨磨蹭蹭半天不过来。

“仙君——”申少扬终于挪到她面前,张张口,又闭上。

心里有鬼,还没个铺垫,莫名其妙就问仙君去没去过冥渊下,他不敢哇。

——也不知道前辈究竟为什么对冥渊这么关心?

曲砚浓挑眉,似笑非笑。

申少扬嘴巴一张,准备半晌,不知怎么吐出一串毫无关联的话,“其实这几天晚辈一直想问,您说的那位故人,是不是您的道侣啊?”

卫朝荣在乾坤冢里皱眉。

他明明是让申少扬问有关冥渊的事,这小子问什么道侣不道侣?

申少扬低着头看鞋底。

前辈不承认,他就问仙君!

曲砚浓微怔。

“不是。”她答得很痛快。

他就知道——啊?啊?

等等,仙君也说不是?

申少扬呆住。

“我认识他的时候,我还是个魔修,连命都不是自己的,哪有功夫结契成道侣?”曲砚浓好笑,“原本只是露水情缘,没想到一直走下去了而已。”

直到卫朝荣身死,他们也还只能算作露水情缘。

冥渊之下,卫朝荣静静听着,面无表情。

啊?申少扬真愣了。

“前辈……那位前辈不是为了救您而死了吗?这怎么会是露水情缘呢?”年轻的阆风使说。

就看前辈对曲仙君念念不忘、情比海深的样子,怎么都和“露水情缘”这四个字搭不上边啊!仙君会不会是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