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南溟吹浪(三)(第2/3页)
在四溟风浪里行走时,舰船悄然融入海水的掩映,只留下一道中线,在冥渊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银光如月辉。
“这条线是舰船的背脊线,永远不会黯淡的。”宫执事自豪地说,“银脊在,舰船在,这就是舰船的脊梁!”
风浪打不垮,空间裂缝也摧不折,独属于人类修士的脊骨。
曲砚浓静静听他说完。
其实她不仅知道宫执事说的那些东西,还知道舰船上留出这么一条银脊的原因是指引。凭借冥渊照耀在银脊上的光辉,指引舰船方向,不至于迷失在磅礴浩瀚的四溟中。
只是这太过正经的答案实在无趣,不如“银脊”这个名字惹人沸血。
久而久之,普通修士也忘了它的本意,只记得那个被千家万户念叨的名字。
“檀师姐可知道冥渊为何能在四溟中亮如星辰吗?”宫执事毕竟是个男修,不管面前站着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话匣子一打开,就忍不住想卖弄自己的知识,“这是因为……”
“是因为冥渊吞噬了大量的生机灵气。”曲砚浓冷不丁地说。
宫执事的话被截断在嘴里。
他想起眼前人的身份,那点本能的卖弄被吓完了。
人家是手握监察大权的獬豸堂弟子,他算什么?
就算檀潋什么也不知道,也轮不到他来卖弄。
“……檀师姐果然见闻广博。”话在喉头硬生生滚了一遭,变成了吹捧,“小弟是班门弄斧了。”
曲砚浓朝他望了一眼。
她意兴阑珊。
成为化神后,她再也没遇见不够知情识趣的人,就连化名檀潋,假扮一个金丹女修,也有宫执事殷勤陪侍。
她的一个眼神、一次发言,都能左右他们的言行。
也许她真的否极泰来,从前吃完了这一生所有的苦,往后的每一天都是一帆风顺。
千年前被檀问枢驱使得像条狗的曲砚浓,有没有想到千年后她会有这么一天,一切夙愿都得偿,一切妄想都成真,却还在这里意兴阑珊。
她抬起头,望向头顶无尽的夜空。
明河在天。
山海断流后,只有青穹屏障内保有充沛的生机灵气,四溟的天空是不见尽头的永夜,冥渊虽然晦暗,也能照亮四溟。
她在四溟中仰望过冥渊无数次。
可冥渊不会回答。
宫执事悄然地向后退远了,将甲板留给她,远远地守在边上,将时不时窜来的修士劝走,他板起脸的时候很有气势,绝大多数修士见了他的面色就自觉地绕走,只远远地朝栏杆的方向投去窥探好奇的一瞥——
是什么人能让上清宗的舰船执事自发当起护卫,隔远了守着,占着一片甲板,不许任何人打搅她观景?
可所有的窥探都止步于惊鸿一瞥。
迷蒙的雾里,明河在天,四面长夜,有人一袭白裳,静对风波。
谣言总比真相流传得更快,宫执事还没等到“檀潋师姐”回过身,这艘船上已经流传出有大人物同船的小道消息。
“宫执事——”
冒冒失失的呼唤打破了寂静。
宫执事皱起眉,先朝檀潋的方向看了一眼,确认后者无动于衷,这才不悦地朝说话的人看去。
申少扬是听了小道消息,才来甲板上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宫执事。
照面就挨了一眼瞪,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宫执事是在陪“大人物”,赶紧顺着宫执事的目光望了甲板边缘一眼。
目光触及那道背影的时候,他微微一怔,既意外,又不意外。
是那个素白衣裙、被前辈判定修为不止金丹的獬豸堂女修。
他不过多看了一眼,宫执事就重重咳了一声,恶狠狠地瞪他——这冒冒失失的小子,倘若惊扰了檀师姐,倒霉的还不是他这个守船执事?
申少扬遗憾地收回目光。
他才看了一眼,惊鸿一瞥,无尽长夜、漫漫天河下有人茕茕独立,背影透着些孤独,让人很想探究。
有些人就是这样,不过一道剪影,就叫人无端怅惘,想要了解她的过去,曲仙君是这样,这个獬豸堂女修也是这样。
“宫执事,我在舰船上发现一个歹徒。”申少扬说起来意,“此人之前大开杀戒,十分残暴,我有个朋友见过他行凶的场面,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
宫执事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这是上清宗的舰船,每一名乘客的性命都由上清宗负责,船上藏着凶徒,他作为舰船执事最上心,“可以确认吗?这人是否上过五域的通缉榜?什么修为?”
申少扬留着心眼,兜着圈子地回答,“可以确定是那人,但我们对通缉榜不了解,也不知道那人是谁,是否上过通缉榜,就连修为也不了解——但可以确定,金丹起步,甚至是元婴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