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南溟吹浪(十二)(第2/3页)

“想明白了,觉得是我干的?”她挑眉,竟还有点想笑。

徐箜怀陷入了很长的沉默。

南溟的长夜晦暗,很淡的冥渊光辉映在他脸上,反倒像是深深的阴影。

申少扬睁大眼睛左看右看,只觉这甲板上的气氛像是忽而冷了下来,冷得能凝出冰霜。

“不。”徐箜怀终于打破沉默,他抬起头,“我不怀疑你会暗害上清宗。”

徐箜怀并不是说场面话。

他确实不认为曲砚浓会暗害上清宗,倒不是说他也像普通修士一样深信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品格,更不是相信所谓“她拥有绝对实力,不会玩阴谋,只会直接出手”的歪理,而是他思索了很久,觉得曲砚浓对上清宗并非没有感情。

这结论听起来很古怪——她早已脱离上清宗,从未对外承认自己是上清宗弟子,一千年以后的修仙界甚至少有人知道她曾在上清宗待过好些年。

可他竟觉得她对上清宗是有感情的,从无恶意,也不会伤害。

也许和卫朝荣有关,但也不止是因为那个人。

“这事背后一定牵扯到化神,”徐箜怀说,“但比起你,我更怀疑另一个人。”

当世只有三个化神修士,除去曲砚浓,再除去夏枕玉这个上清宗自己人,只剩下季颂危。

“上清宗不重外物,只修道心,平日用的最多的器具也不过是符笔、朱砂。”徐箜怀不带停顿地说,“坐拥五域最厚的家底,却没什么花销之处,四方盟眼馋上清宗已久。”

这话不像是临时想出来扣在四方盟头上的黑锅,也不知徐箜怀在生疑之前,又已经在心里琢磨了多久、警惕了多久,此时终于找到了出口。

“多年来,四方盟一直在找上清宗的突破口,试图从上清宗赚走清静钞,只是都不太成功。”徐箜怀停顿一瞬,说出外人不知的隐秘,“不止是我,宗门长老大多有所警惕,四方盟多年来无功而返,背后都有宗门内部插手。”

听到这里,曲砚浓倒没什么表情,申少扬却张大了嘴巴——

他从没想过这两个五域巨擘之间的关系竟这么复杂!

他一直以为五域和平、修仙界一派安泰,修仙者们和睦共处,互相毫无矛盾,堪称万古难遇的太平之世。

谁能想到这都只是假象?

在和睦友好的表象下,还藏着那么多外人看不到的龃龉。

曲砚浓百无聊赖地听着。

她只是懒得掺和,不是瞎子聋子傻子,有些事不需要“知情人”告诉,她也心里门儿清。

“而且,我也不是没有依据。”徐箜怀说,“我怀疑,我现在追查的一件大案,就与望舒域有关系。”

他说着,余光瞥了申少扬一眼,“追查时,情势紧迫,我不得不出手,被人看到。”

申少扬蓦然意识到徐箜怀是说他在舰船上大开杀戒,被戚枫看到的事情。

“可是,”他还有点拧劲,心里有疑问非要问到底,“既然你们上清宗不重外物,只注重修持道心,那外物对你们来说可有可无,你们又为什么要对四方盟如临大敌,怕四方盟赚走你们的清静钞啊?”

曲砚浓嗤一声笑出来。

这问题问得刁钻,刁难不了普通人,对硬钻牛角尖的上清宗刚刚好。

徐箜怀一时竟被这小魔修噎住。

他冷冰冰的眼睛盯着申少扬,把后者看得呲牙咧嘴,尴尬笑了一下。

曲砚浓敲了敲阑干。

“戚枫看到的大开杀戒是怎么回事?”她目光落回徐箜怀的身上,不带感情地问询。

徐箜怀青黑的脸色似乎更难看了。

“那是一群暴徒。”他冷冷地看了申少扬一眼,沉默了片刻,“我追查他们很久,一直没找到踪迹,那次一路跟到一艘驶往山海域的舰船上。”

与戚枫猜测的截然相反,徐箜怀并不是在舰船上掀起了血雨腥风,而是在一场血雨腥风被掀起后,铁腕镇压了船上的暴徒。

“他们当时在争夺一件宝物。”徐箜怀说,“我不知道那样宝物的功用和来历,但它第一次出现在人前,是在望舒域到玄霖域的舰船上,拿着它的人是个元婴期的暴徒。”

至于它在登上望舒域的舰船之前究竟有什么故事,就连徐箜怀也没查到,但连元婴修士都要抢的宝物,自然不可能是凡品,引无数亡命之徒赴汤蹈火。

“我道心蒙尘多年,已有自知之明,等闲不会出手。”徐箜怀说,“但那次,我不得不尽全力。”

暴乱被镇压下去,徐箜怀的走火入魔之势也再难遏制,他在山海域半死不活地休养了大半年,直到勉强能控制自己的灵力,这才担任了守船修士,乘着这艘银脊舰船回上清宗。

宫执事发现了他的异常,但出于自保,假装不知道,只要能平平安安走完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