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雪顶听钟(一)(第2/3页)
那一丝魔气瞒得过任何人,却绝不可能瞒过原本就是魔修的曲砚浓,方才他质问申少扬两次,都被她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了。
要说她无意包庇,鬼都能不信。
曲砚浓很平静,“所以呢?”
徐箜怀意识到这是一个根本不打算交流的姿态。
如果面前的人是奔逃五域的亡命之徒,又或者权柄赫赫的狡诈狂徒,徐箜怀有的是办法和他们打交道,他的大半生就是耗在这些人身上的。
他永远在啃最难啃的骨头。
可她不是盘中骨肉,也绝不会有人敢将她看作一块骨头,她永远在桌边上座。
细究起来,他是以下犯上。
徐箜怀青黑的脸绷得很紧。
“我以为你是最不会包庇魔修的人。”他语气更生硬,“如果你想包庇魔修,魔门也不会覆灭。”
曲砚浓叹口气。
很显然,指望徐箜怀这样的人学会“变通”完全是奢望,有上清宗的规矩横在面前,即使他能想明白地位和身份,他也会黑着脸往前撞到头破血流。
她的目光向下,落在吵嚷的甲板上,年轻的阆风使和他的同伴们勾肩搭背又推推攘攘,偏偏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一看就知道背地里聊得欢畅。
他们周围没有一点灵力传音的波动,连她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看来是用上了那对从知妄宫里得到的灵犀角。
“我倒不后悔覆灭魔门。”曲砚浓说,“再来一次,我也会这么做。”
徐箜怀敏锐地看过去。
一般来说,这种句式后面就会跟着一句“但是”。
不过曲砚浓停顿了一下,没有说出那个“但是”。
她转而说,“我刚见到申少扬的时候,他脸上有魔纹,身上有魔骨,结丹后却没有了,身上也没有魔气了。”
徐箜怀立刻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他和你一样,毁去了魔骨?”他问,又断然,“不可能,他出手时有魔气。”
曲砚浓不置可否。
所以那魔气并非来自申少扬,而是来自那只神秘的黑色戒指。
她之前就有所猜测,现在完全确定,申少扬所戴的那枚戒指里一定藏着一个魔门残魂,时不时能操控申少扬出手。
所以当初在镇冥关时,申少扬跌向冥渊又能爬回来;在碧峡时,他明明没有激发她藏在玄衣苔中的玄机,却能从激流中生还;方才在徐箜怀的攻击下,他能支撑过两个回合。
一切都是那道与魔门大有渊源的残魂在帮他。
她与其说是问申少扬要一个答案,不如说是故意打草惊蛇,想看看那道残魂会有什么反应,又想看看申少扬在一番苦思冥想忐忑心惊后,究竟能编出什么瞎话。
又或者,这小魔修会吓得直接逃跑?
“你怀疑申少扬背后还有一个魔修传承,想要放长线钓大鱼。”徐箜怀似乎能理解她的思路了。
曲砚浓沉默了一会儿。
“怎么会?”她难得很真诚地说,“我就是觉得挺好玩的。”
看小魔修和他背后的残魂因为她一句话鸡飞狗跳,应该还蛮有意思的。
徐箜怀顿时黑了脸。
很明显,他觉得曲砚浓是在故意说反话戏耍他,并且绝不会对他说出真相。
他黑着脸顾自消了一会儿气,语气僵硬地说,“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把你即将驾临牧山阁的消息放出去了。你是打算被他们从渡口迎接过去?”
就在方才短暂的洽商里,她吩咐他通过獬豸堂的渠道放出“曲仙君将莅临牧山阁”的消息。
虽然没有明确的包揽,但徐箜怀明白她目前对牧山阁背后的秘密很感兴趣,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牧山阁有个一年一度的风俗,叫做‘谒清都’,实际上是祭拜祖师神塑,这几年牧山阁兴师动众,办得很隆重。”徐箜怀说,“现在动身前往,正好能赶上。”
越是兴师动众的盛典,越容易查出平时难以查到的线索。
徐箜怀觉得这个时机确实很妙。
他随口说,“以你和卫朝荣的关系,恐怕早就知道这个风俗吧?”
曲砚浓却忽地怔住。
“那是什么?”她慢慢地问。
徐箜怀诧异。
他回过头看向曲砚浓,好像她理应知道答案。
直到他在她的脸上看到一点真实的问询。
“你竟不知道。”他说。
但他也没有再说话,因为他最初的两句话已经是这个问题的答案——谒清都是一种祭拜祖师神塑的风俗,仅此而已。
曲砚浓的目光从他的脸上挪开。
她确实没有一点印象,她很确定她并没有因为岁月漫长而忘却这些和他有关的细节,既然连徐箜怀也知道“谒清都”这个风俗,那么她的空白记忆只可能有一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