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谢宅。

谢义柔倚坐在床头, 被子隆起屈膝的形状,半垂着羽睫,抿唇不语。

旁边是气得用拐杖杵地的谢老爷子, “柔柔你说啊, 是谁把你怎么了?”

片刻前,正吩咐四处再找, 甚至准备报警的谢家人急得团团转。

却见谢义柔立在厅口,身上衣着完好, 还是昨儿在寿宴的有几道绗缝的鹅绒服,系着纯羊毛的围巾, 他向来怕冷,一入冬比不得他哥哥, 在外能穿大衣,当然, 也可能小时候出门一味怕他着凉给穿厚, 结果御寒能力反而丢失了。

人囫囵个出现, 他们放下心来, 老爷子正要唠叨他外套拉链也不拉, 眼尖发现他下巴内侧有枚指甲大小的红印, 紧盯着问缘故。

他立马往上遮了围巾,说是蚊子咬的。

大冬天哪来的蚊子?老爷子追问,他推说要去洗澡,结果洗完从浴室出来,穿的是件高卷领的廓形薄线衣, 宽宽松松的, 手缩在袖洞里,脖颈也藏在高领里。

他们更是生疑, 待他睡着掀开他衣领一看,全是渗紫的一枚枚红痕,连腰两侧掐得也是指印,活像海棠被人在花瓣上用力摁出深色印子。

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自然知道这是什么,老爷子气得啊,自家的宝贝疙瘩,出了门不知道在哪让人糟蹋了。

也顾不上扰他清梦了,把他喊醒来,只是他一直抱坐着,领子沿拉到下颌,露出半张脸,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乖,告诉爷爷奶奶,谁把你弄成这样的?”章梅清半哄半劝。

“没谁。”

谢义柔吱了声。

“洪叶萧?”

一旁沉默的谢石君忽然道出这个名字。

谢义柔立时抬脸,“不是她。”

又恹恹低回去,“反正是我自己自愿的,你们别问了。”

“自愿也不能——”老爷子捺出长气。

他皮肤本就白,一簇又一簇的咬痕格外触目惊心,加上那掐出来的印子,像被谁虐辱了,怎么不叫人着急上火。

“我没事,你们出去吧。”他好困好累,只想补觉。昨晚他又怕又耻,晕了过去,也不知道外面有没有拿钥匙开门进来,应该是没有的,因为后来他迷迷糊糊醒了,洪叶萧还在狂弄他,抵墙上、门板上、甚至镜上,最后断断续续淋的全是透明水渍,洪叶萧偏偏刺激他,在后边问他是谁不害臊,他愈发克制不住地淋,偏偏哭也不能放声,得憋着,隔壁还睡着人。

以前绝不会这样,他嚷疼喊停她往往就依他了,可昨天嗓子哑透了她也置若罔闻。

“困的话,下午那个彩排就别去了,大哥帮你推了。”

看他缩回被里,谢石君眼神示意二老别再问了,帮他掖了掖被角。

彩排是为某台的一档元宵晚会演出做准备,那是场大型晚会,影视歌各路当红流量艺人都被邀来了,届时是直播的形式,彩排尤为重要。

谢义柔饶是再不想搭理谢石君,这会儿侧躺着,也冷生生搭腔:“我要去。”

否则他真会推掉,可谢义柔想在音乐路上站得更高,他记得萧萧的话,长辈的意见关系到感情的长远。

“睡一下就不困了。”他困倦扯出个哈欠,又催,“你们快出去。”

谢石君只好依他,劝着二老走了。

*

冷冬薄阳渐渐西沉,拜年回来的洪叶萧坐在沙发,旁边是家人在围炉煮茶,她盯着那串水烟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萧萧,怎么了?在小姨家就看你有心事的样子。”赖英妹剥着柑橘问她。

她只是想起早晨那幕,谢义柔望着她,被她挥手催他赶紧从后角门离开时那副依依的模样。

他说:“萧萧我不舒服。”

她蹙眉,“不叫萧萧姐姐了?”觉得他在装。

他便垂首默声,背影孤戚回隔壁院子了。

她并未把他的话放心上,折返回房,把那些门板床头墙上包括衣镜的稠白印子擦干净,纸巾装篓,又把那些应该是被他吹过好几遍在上面,已经濡潮的被子丝枕都放一边,准备早饭后避开视线放车里,带远去丢掉。

她也没把昨夜的混乱放心上,尤其自己脑海只闪过些他哭着说疼的片段,她问谢义柔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房里?

他摇头说不记得了。

她是不信的,这人一撒谎就会反复搓捻指腹,耳珠红得像石榴一样。

直到房间恢复整洁,最后,她想起来被自己踢进床底的工具,蹲在床畔,伸手把它勾了出来,窗帘大开,光线昼亮,工具上面的丝丝血迹格外刺目,甚至连束带也染了红。

“没怎么。”洪叶萧拿了颗桂圆剥了,打消了赖英妹的疑虑。

她在看见那片血的时候,就做好准备要被谢石君或者谢老爷子冲过来怒斥了,她醉了容易断片,更是不管不顾,只想尽兴,偏偏上的又是谢家曾经一度割腕的宝贝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