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按时回来了【回忆结束】(第2/3页)

“你什么意思?”他双手杵着地板,头没抬起来,“什么叫……我不是了?”

梁宵严:“从今往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是你哥,你也不是我弟,离婚该分给你的我一分都不会少,这栋房子里和你有关的东西,自己清出去。”

“至于你,”他淡淡地垂下眼,“有多远走多远,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游弋感觉自己死掉了。

他愣在那里,僵在那里,哥哥的话一字一刀,刀刀插进他心里,把他撕成一滩烂泥。

“凭什么你说了算?”

他疯了似的暴起,抓住哥哥的裤脚,一张脸狰狞扭曲:“我是你弟弟!我就是你弟弟!我们一起过了二十年!岛上随便抓个人都知道咱俩是一家,现在你说不是就不是了?凭什么?!”

“凭我们本来就没关系。”

梁宵严的表情是那么冰冷,高高在上目空一切,仿佛面前这个人和他毫不相干。

“我们没有血缘,现在也没了法律保护,你的户口在你爸李守望那页上,和我八竿子打不着。”

“什么叫八竿子打不着?我生下来就在你那竿上!你自己说的话你忘了吗?”

游弋扑闪着睫毛,眼泪一颗一颗地滚出来,吼得撕心裂肺。

“你说李守望年过四十还没孩子,你来了之后不到两年就有了我,说明什么?”

“说明他命里压根就没儿子!但你命里有弟弟!你说我不是李守望的孩子,我是你的孩子,我是来找你的……哥!我是来找你的啊……”

他抓着哥哥的裤腿,哭得狼狈不堪,伶仃的肩膀跟发癔症似的打颤。

“我说了一年!一年之后我死都会回来,到时候任你处置,你掐死我都行但你不能不认我!”

“我也说了我不想等。”

梁宵严冷漠、冷静地看着他崩溃绝望,歇斯底里,如一滩死水般的情绪竟扬不起一丝波澜。

“我很擅长等待。”他说。

“小时候等我妈,等我爸,长大一点就等婶娘,但他们谁都没为我回来。”

他以为只要他每天都去院子里的小洞口报道,早晚会等到妈妈回来。

他以为配合爸爸拍照,爸爸总有一天会放他出去。

他以为婶娘走后能过上安稳日子了,会回来看他们,甚至救他们。

但是没有。

统统都没有。

他不珍贵,更不重要,他永远都是被人权衡利弊后舍弃的那个。

就连亲手养大的弟弟,也会对他弃之如敝履。

“这次我不想等了。”

游弋不停地哭,浑身青紫眼泪巴巴的一团缩在他脚边,他伸出手,最后一次摸摸弟弟的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谁逼你了吗?”

“我养了你二十年,你现在说你想走,那我这二十年算什么呢?我算什么呢?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不都说种花得花吗?”

“如果你是被逼迫的,那我做到这一步,我们之间彻底完了,你还是不肯说出实情。”

“既然如此,不管你的理由是什么,我绝不会原谅你。”

最后一句话说完,他强撑着的那口气也消散殆尽。

他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雨水淹没整座岛,霉菌从他的骨头缝里长出来。

他抱起游弋,放到床上,为他盖好被子,捋顺长发,俯身在他额头落下最后一个吻。

游弋没了呼吸,仿佛一具无神美丽的尸体,眼睁睁地看着哥哥转身离去。

他那时瘦得像铁,穿的还是自己临走前给他定做的青绿色衬衫。

因为自己喜欢,他的衣柜里就全是这个色系。

青绿色的西装,青绿色的衬衫,青绿色的风衣,包裹他颀长的身体,像只夜奔的青鸟,背负苍天,独自穿梭于惊涛和陆地,一生漂泊流浪无所依。

游弋的视线渐渐模糊,哥哥的背影缩成窄窄一条。

几根肋骨支撑的胸腔里,传来经年累月的阵痛。

梁宵严是消失在他眼中,消失在他过去二十年人生里,一场无休无止的暴雨。

他不知道,要撑开多大的伞,才能阻止一场暴雨的哭泣。

天亮了。

枫岛终于入秋了。

微凉的秋风从窗口吹进来,窗外种着一棵年岁日久的红枫。

火红的树冠被框在四四方方的窗景里,苍老的枝杈胡乱生长,将天空割成一面碎镜。

秋天叶片凋零,冬天白雪压枝低,春天枝头添新绿,夏日暴雨。

这场雨下了一年那么久。

他们都错过了彼此的生日。

云开雨霁,风吹枫响。

“咔哒”,开门声从身后响起。

游弋把视线从窗景里收回来,转过身,看到一个人走进门内。

他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瓶瓶罐罐的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