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怎么教出你这种笨孩子

梁宵严是凌晨四点进来的。

那时游弋已经发着高烧光着身子在十六度的空调下冻了三个小时。

小飞估摸着药快输完了,来给游弋拔针,结果怎么都打不开门,赶紧去找梁宵严要备用钥匙。

两人刚到门口就感觉一阵阵刺骨的冷气从门缝里散出来,门在里面被反锁。

小飞还在纳闷这倒霉孩子怎么把空调开这么低,梁宵严已经意识到不对劲儿,二话不说踹开房门,果然,游弋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冻得只剩半口气。

“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这是好玩的吗!”小飞气得要死,楼上楼下来回跑叫医生救命。

游弋意识昏沉,眼睛都睁不开,也听不到人讲话,只隐约看到他小飞哥跟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

“小飞哥怎么了……摸电门了吗……”

他晃晃脑袋,身上烫呼呼,迫切地想要找点凉哇哇的东西抱一抱。

面前就有一块,还又大又软,就像专门为他打造的冰抱枕。

他冲上去一把熊抱住,毛茸茸的脑袋在人颈间蹭来蹭去。

潮红的脸蛋被冰着,滚烫的胸口被捂着,后背被一下一下拍抚着,软绵无力的手脚都有空隙安放,就连屁股蛋都被一只大手稳稳地托着。

他舒服得小口小口喘热气,喘着喘着就哭了出来,泪水从紧闭的眼角滑出,淌进梁宵严脖子里。

梁宵严接住他的身子,把他面对面抱在怀里,等待医生配药。

“你还要哭到什么时候?”

冷漠的声音压着怒气。

游弋已经烧糊涂了,分辨不出谁在训他,反正自从他回来每天都在挨训,人都皮实了。

他本能地想求救:“对不起,我难受才哭的……”

“我好难受……我是不是要死了,你救救我好吗……”

梁宵严扯过棉被裹住他:“哪儿难受?”

“疼……”他蹭蹭脑袋。

“肚子疼,头也疼……心里也疼,我是不是要死了?怎么办,我要死了……”

梁宵严无计可施,只能催医生快点。

一听这人要救他,游弋的委屈更是铺天盖地地涌出来,他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塞进人怀里。

梁宵严像抱婴儿那样侧抱着他,一条手臂圈着他的背,另一只手握着他的两只手来回搓,搓热后放在嘴边呼气,还抽空把他冰凉的脚丫放到肚子上暖着。

游弋只觉得被他暖着的不单是手脚,自己整个人都要化成一滩没人要的热水。

“好久没人抱过我了……”

他低低地呢喃。

梁宵严默不作声。

医生让他和游弋说话,尽量让病人保持清醒。

梁宵严只好开口,和他做无意义的问答。

“你叫什么?”

游弋说忘了。

“小名呢?小名也忘了?”

游弋想了一会儿:“没人叫,也忘了……”

梁宵严红了眼,低头贴贴他的脸:“你很怕死吗?”

刚不还说输死了一了百了。

游弋已经开始打摆子了,说着话牙齿都在打颤:“我不怕,但我怕临死前都见不到我哥……”

“你哥是谁?”

“梁宵严。”

他清楚地、毫不迟疑地说出这三个字。

“我哥是梁宵严。”

梁宵严心尖一颤,凝望着他的眼睛,呼吸放得很轻很轻:“他很重要吗?”

游弋懵住了。

表情是空洞的,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没有反应。

梁宵严嗤笑一声,刚想把他丢回床上,就见游弋猛地挣扎起来:“我哥呢?我哥在哪儿!”

“我要我哥!你带我去找我哥!求求你带我去找我哥吧……我要我哥……”

“我不能死……我死了他怎么办?他又要自己一个人了,我不能让他一个人……”

他抵着梁宵严的颈窝,语无伦次地哀求、哭喊。

泪水不断从那双濡湿的黑睫毛下分泌出来,仿佛黑色的草本植物间泌出的露水,一颗颗、一串串滚过潮红的面颊,哭红了的鼻尖,最后坠在下颌。

那一串眼泪就是抽在梁宵严心上的一记长鞭。

梁宵严按住他,拥住他,将他紧紧圈在怀里,大手压着他的头发将他的脸扣在肩头。

“游弋,是你要他一个人的。”

干什么还说得这么委屈。

“对不起……”游弋不住摇头,挣扎求救。

带着泪的哭腔,比一年前哀求哥哥别不认他时还绝望。

“我没办法,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没人能帮我,你帮帮我吧……”

他跪起来,跪在梁宵严腿上,样子很虔诚也很崩溃,“你救救我和我哥,求你救救我们……”

“梁先生,药配好了。”

医生握着针筒走过来。

梁宵严侧过头,呼出一口气。

“打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