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晏鹤京觉得自己说得很委婉很有诚意了,普天之下,夫妻大多以色合之,以礼合之的夫妻少之又少。

他以为以姚蝶玉的性子,不应当会这么快反应过来。

她敢当面骂人,看来吓得不轻。

不过没关系,反正只要他在这儿当知府一天,她为了他的夫君,就不可能避他不见。

充血的猪头这一话骂得也不算难听,不带爹娘不带祖宗,粗俗的字眼没有一个,不过是把病中的他比成畜生而已。

她嘴下到底留了情。

晏鹤京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眼里的玩味转瞬即过。

即使被骂,晏鹤京对她的兴趣与喜欢都没有减弱半分,会咬人的蝴蝶更稀罕,人见了稀罕之物,心情都会变美,他轻轻地扫过不远处的鞋儿,叫来银刀:“让妙妙把她的鞋子送过去吧。”

原来早就发现有人在这儿偷听了,银刀讪讪地出现在门口,扯了嗓子,呼来小犬妙妙:“妙妙。”

一声妙妙落地,猫儿盐雪喵喵喵跑了过来。

当初晏鹤京给小犬取名为妙妙,有作恶的心思。

那盐雪来自三千里外的崎岛,听不懂汉话,听不懂自己的名字,只听得懂喵喵声,每当有人学猫叫它就会奔过来扯娇,于是晏鹤京心思一坏,给小犬取名妙妙,叫小犬的时候顺便也把它招过来,要它白跑一趟。

不过大多时候它跑过来,晏鹤京都会抚摸它,喂些它爱吃的玩意儿,久而久之,它以为自己也叫妙妙了。

妙妙叼起侧翻的鞋,领意后循着姚蝶玉跑走的路奔去。

盐雪不走,在滴水檐下翻了肚皮。

“你也去。”晏鹤京转身拾起落在榻上的手帕,三两下折叠整齐后交到银刀手上,漫不经心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留住她。”

晏鹤京口中所谓的留住,并非是要把姚蝶玉强行留在宅院的意思,而是要让姚蝶玉往后几日都来宅院替他做衣裳,银刀深感责任重大,哭丧着一张脸接过手帕:“公子忍耐了这么久,怎不再忍耐一些时日?”

“你说的对,她这种性子怎么磨都磨不开窍的,既然磨不开窍倒不如直接说开了。”晏鹤京走到门边,蹲下身去摸盐雪的肚皮。

从死牢里出来后,他在深刻的失落中慢慢认同了银刀说的话,再这样下去,姚蝶玉永远都不会看向他,她的眼里自始至终只有她的夫君。

让她在这时明白了他的心意,她不可能再和从前那样忽视他,日后即使他不出现在她的眼前,她脑子里也会时常想到他,想的是好是坏且都无所谓,坏种子也有生根发芽的一天,不然一直他进她退的,这样的两人再有缘分,总有一日也得消磨没了。

银刀还是不大赞同晏鹤京的话:“可是姚娘子与夫君的缘分还未尽呢。”

“在我动心思的那刻,以及吕氏入狱的那刻,他们的缘分就彻底尽了。”晏鹤京语调微长,“不然不会这么凑巧。”

晏鹤京对缘分的解释很简单,使人可以合之即为缘分,而那姚蝶玉与吕凭分离了,缘分也就尽了。

“就算如此,公子也应当收敛些,公子气势太盛,方才那一举动,轻狂得有些褶儿,像在拿款刁难人。”银刀可怜起姚蝶玉了,但想自己是个作合两人的中间人,这时候可怜姚蝶玉,和个马后炮一样,“大夫说了,公子这几日要戒妒戒躁。”

“我没有嫉妒,她的夫君有什么好,我嫉妒什么?”晏鹤京搭在盐雪肚皮上的手指一僵,被当面戳穿情绪的窘迫表现在那通红的耳朵上。

被坏了体面,他变得浮躁,声音清冷几分:“你快些过去,留不住她,你也回京城去吧。”

银刀捂住那管不住的嘴,逆风奔去了。

……

姚蝶玉骂完人就跑,哪管晏鹤京受骂后是什么个反应,骂都骂了,不能收回,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不能继续在这儿做活拿工钱,她有手有脚有本事,没有这份活不会饿死。

她哭得厉害,脚下一拐一拐,鼻子一抽一抽,跑到制衣房的时候眼泪和断线的珍珠一样,把正在干活的金月奴吓得不轻。

金月奴长姚蝶玉七岁,虽然有时会嫌她太迟钝愚蠢,可毕竟相识多年,心里把她当成半个妹妹来对待了,见她哭哭啼啼和那受了委屈的孩儿一样跑回来,嘴上哎哟一声,搁了手里的活,张臂抱住她:“你个小蠢娘,怎哭成这样了?”

说话之际,看她脚上失了一只鞋,又问:“怎只有一只鞋儿了?”

姚蝶玉上气不接下气,喘了几口大气后,方才含含糊糊说出屈词:“欺、欺负人。”

“什么欺负人?”金月奴想破脑袋都想不到姚蝶玉经历了什么事儿。

姚蝶玉面皮薄,被究问以后也不好意思把晏鹤京说的话转述出来,沁着脑袋只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