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义绝(第2/3页)

事后,即使他将差事圆满办完,仍因殴打城门官而险些获罪。

亏得乐无涯耳目通达,反应迅速,不等那城门官夸大其词地将此事闹大,一面具折请罪,讲清来龙去脉,一面为“恪尽职守”的城门官请功,总算是把此事平息了下去。

为此事,乐无涯生了不小的气,等郑邈一回来,就把他叫到书房里痛骂一顿,中心思想是,要作死啊你。

郑邈脾性也不小,长篇大论地和他对骂,中心思想则是“给你办事,你还不乐意了。你就该救我,不救我你就是没良心”。

二人吵骂一场,骂得脸红脖子粗。

吵完后,二人又共去吃饭。

席间,他们又争执起来。

郑邈朝他的顶头上司掷来筷笼一副,乐无涯掀翻了他米饭一碗。

紧接着,乐无涯弯腰捡筷子,郑邈低头拨米饭。

忙罢了,二人继续对坐用餐。

此等奇景,在大理寺中屡见不鲜。

然而,自从成婚以后,乐无涯与皇室绑定愈深,与上京诸位官员交游甚多,渐渐再无闲暇与郑邈把盏共饮、把臂同游。

共入刑部之后,郑邈与他政见相异,争吵愈发频繁。

再往后,便是相对无言,唯有沉默。

决裂是在柳姓纨绔当街杀害宋家女子的那一案发生的。

乐无涯百里奔袭,箭杀柳姓纨绔,后又连夜赶回,随即病倒在床,缠绵病榻数日,初初康复,又在长街上遭了裴鸣岐的冷遇。

返回刑部衙门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乐无涯便听说了郑邈自请外放一事。

乐无涯匆匆提着买好的桂花糕去见郑邈,却撞见他正在收拾行装。

……他当真是要离开。

见乐无涯到来,郑邈淡淡地冲他一颔首,便继续忙碌了。

乐无涯给自己搬了个小杌子,坐下之后,故作轻松地问:“怎么突然要走?”

郑邈:“不想留了。”

乐无涯伸手扯扯他的衣角:“喂,谁得罪你啦?”

郑邈不答。

乐无涯不想笑,却要强笑:“说说看嘛,我给你报仇。”

郑邈终是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转过身来,静静地望着他:“前段时日,宋氏女被杀案判下来之后,你去了哪里?”

二人共事多年,只这一句话便够了。

乐无涯舔一舔唇:“你知道啦?”

“你有何权力执私刑?”郑邈将手中的书卷狠狠攥紧,逼视于他,“乐有缺,你视我大虞法度为何物?”

乐无涯反诘:“以公法而言,你有把握可以叫他偿命吗?”

郑邈反唇相讥:“那乐大人伪作强盗,格杀人犯,为何不需偿命?还是说,乐大人自认高人一等,可做那夺命判官,你想叫人三更死,人便不必活到五更了?”

乐无涯沉默半晌,后又问道:“既知我有罪,为何不检举我,却要弃我而去?”

二人问来问去,没有一人作答。

可因为太过熟稔,几乎不需作答,便已知道答案。

唯有这个问题,乐无涯不知答案。

“那是他应得的结果。”郑邈垂下手来,轻声道,“有缺,你叫我失望,我扪心自问,却不愿你死。”

“我既无法秉公,离你远些,总还做得到。”

乐无涯定定望着他,有万千的话要说,可话到嘴边,便化为无物。

半晌后,他微微笑着,眼中泛光:“兄台,你后悔那日同那只白鹅搭话了吗?”

“我从不后悔。”郑邈断然道,“我比你更爱先前的乐有缺。可你还是他吗?”

“……你不是他。”

……

如今,斗转星移,郑三水还是郑三水,相貌不曾大改,仍是嬉笑怒骂,一任心意。

……就是多了条红玉珠的发饰,像大白鹅的冠子。

郑邈望了他半晌,目光散乱,后又凝聚。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唤他:“你可是闻人明恪?”

乐无涯抱拳:“是。下官闻人约,见过郑大人。”

郑邈走近一步,愈发仔细地打量乐无涯的相貌:“闻人知府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我不喜欢那些个虚礼。”

乐无涯:太知道了。

你冲我扔筷笼的时候,我便晓得你是个不讲虚礼的。

乐无涯从善如流:“那大人里面请,外面怪热的。”

郑邈迈步进入府衙,边走边问:“多大年纪了?”

“虚度二十六载光阴。”

“哪里人士?”

“出身江南之地。”

“听说是个举人?纳粟得的官儿?”

“是。”

“为何不再考?”

“下官不擅科考。”

“听说你们丢了个府吏?”

“是。”

“找着了没?”

“未曾。”

“丢人。”

“确实是丢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