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剖白(五)(第2/3页)
这种表面功夫,办来最见成效。
很快,桐州上下为之焕然一新。
“底子不差。”项知是评道,“要是倭寇之祸能解,那便是最好的了。”
他转过头去跟项知节搭话:“哥,你怎么说?”
项知节只是微微笑着四处观望,并不做声。
时至正午,正是饭点。
闻人约望了一眼天色,打算请这二位贵客吃顿饭。
昂贵的是不用想了。
自从考取举人,明家确实热闹了好一阵,客似云来,仿佛南亭十里八村的乡绅都忽然和明家沾了亲带了故。
明家阿妈哪见过这等阵仗,唬得直接关门谢客。
闻人约知晓,他们这帮乡绅如此讨好,无非是想寻门做官的亲戚挂靠着,如此一来,他们家中的田地就能免缴税款,可以放开手脚,兼并土地,大捞特捞一番。
面对这种上门送钱的人,打是打不走的,一旦说错了话,还有得罪于人的风险。
闻人约是乐无涯调·教出来的,自有一套应对之法:
他将当年明相照的拘捕令明晃晃地贴在了大门上。
——当年,明相照被人诬陷,身陷囹圄、走投无路时,无人认亲,任他在牢里自生自灭。
如今,这帮子“亲戚”又何必再巴巴儿地来烧热灶呢?
明相照的谋反冤案,在当时闹得沸反盈天,这帮乡绅即使想装傻也装不得。
见了状纸,他们无话可说,各自掩面离去。
因此,闻人约家里并没因为考上举人,便豪阔起来。
举人是有禄无俸的,明家阿妈每月可去南亭县衙支取些银米。
别的不说,每日两顿干饭总还是吃得了的。
但闻人约自己身上,真没有那许多现钱。
他有心去请这二人去吃乐无涯力荐过的小刀面摊,无奈项知是仅仅是对那人头攒动的小摊遥遥一瞥,白眼就翻到了天上,硬是拉着二人去了一间与衙门相去不远的贵价酒楼。
清清静静地落座后,项知是一面看着墙上悬挂着的菜牌,一面对闻人约道:“把他叫来。”
项知节挺温柔地冲他一点头:“劳驾了。”
“他”是谁,不言自明。
闻人约看了这兄弟二人一眼。
一方面,他自知自己作为陪席,并不够格。
但另一方面,瞧他们二人如此默契,一唱一和,显然是想要支开自己,另外有话要说。
他就势告退,大步离开。
第一个出声支开闻人约的是项知是,然而在他离开后,第一个开口的却是项知节:“你为何来此?”
“元家那位老头子,请我来看看他家的元小二,送封家信,问候问候。”项知是托腮道,“我本不想来,可元家的老头子到底是一品武将,国之栋梁,年事已高,一番拳拳爱子之心,实难推脱呀。”
项知节:“只有一位老头子请你么?”
“果然是瞒不过我们能掐会算的六哥。”项知是把双手压在桌上,露出些顽劣活泼的笑容来,“咱们家老爷子,说你心野了,要我来盯着你,看你到底要和父皇的闻人爱卿密谋些什么!”
项知节静静看着他。
半晌后,他点了点头:“嗯,知道了。点菜吧。”
他得到这个答案,便已足够了。
“不问缘由?”项知是用扇子戳戳他,“你招了老爷子的忌了,知不知道?”
项知节却说:“你太在乎老爷子了。”
项知是一愣,旋即竖起了满身锐刺:“是,我们六哥修仙修道,超然物外,自然是不在乎什么老爷子了。不像我,不在老爷子跟前露脸卖乖,娘亲在宫里就只能清清冷冷地度日,多么可怜啊。”
项知节:“庄贵妃也过得清冷。”
“那是她自己选的。”项知是语气尖酸,“娘亲好华服,好美食,好热闹,可家里管得严,家里人各有定例,娘家有再多好东西,也只能送到我这儿来,老爷子又不爱去她那儿,她就只能领着份例过日子,赌叶子牌都赌不痛快。”
娘亲很少对他说起她年少时候的事情。
可项知节听舅舅他们讲过,奚瑛还是未出阁的奚家大小姐时,跟姐妹玩叶子牌,金瓜子都是论把扔的!
项知是心疼娘亲过不了以前的好日子,小时候也很是朴素过一阵,怕让娘亲触景生情。
可后来他发现,娘亲喜欢他打扮得花红柳绿、金玉满头。
越是如此,她越是觉得儿子的日子过得好,没有被自己拖累。
所以,他越打扮越是俗艳,恨不得将耳坠都打成小小的金元宝,让母亲知道他过得好。
他不指望他这冷心冷肺的六哥能体谅他,没想到项知节张嘴就不是人话:“庄贵妃也不是自己选的。”
项知是听不得他胳膊肘往外拐,闻言霍然起身,冷笑连连:“果然是庄贵妃养的好儿子,至纯至孝,感天动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