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朝中(二)(第2/3页)
“彼时,臣尚未识破周文焕的豺狼之心,眼见臂膀接连折损,不敢有丝毫懈怠,唯恐辜负圣望,遂趁夜外出查访,竟在丹绥县城中无端遭人暗箭射伤。微臣逃回驿馆后,未敢声张,只假称是帘钩所伤,并差遣随从秦星钺故意闹事,将自己送入狱中,以求暂保平安。”
“微臣脖子上的伤痕犹在,请皇上一观。”
说着,乐无涯侧过脸去,轻轻拭去了脖子上的敷粉。
一道簇新的伤口赫然显露于众人眼前。
见状,乐千嶂脸色大变。
他身在行伍多年,知道这样的伤是怎么来的。
王肃嗤笑一声,见招拆招:“安知不是苦肉计?以刀割颈,看似凶险,可若是拿捏好了尺度,造出这等不深不浅的皮肉伤,岂非举手之劳?”
“非也,非也。”
此刻开口的,不是旁人,竟是立在乐无涯身侧的元唯严:“皇上,老臣久经沙场,于兵刃创伤略知一二。这打眼一瞧便知,闻人佥宪这伤,分明是箭伤啊。”
项铮:“以何为证?”
元唯严不紧不慢道:“皇上容禀,凡是箭伤,这深度就没有均匀平整的,因为箭矢前端有箭头,后端有箭羽,因此伤口往往是中间深,两端渐浅;而用刀切割,刀口往往平整。且箭去极快,依老臣看,闻人佥宪脖子上的伤口皮肉翻起,周边伴有细小的擦伤、灼痕,显然是远程放箭所伤。刀可割不出这等伤势来。”
王肃强自辩解:“据我所知,闻人约身边的秦星钺就颇擅骑射。”
元唯严笑了,露出两颗醒目的虎牙:“王大人,您信得过老夫吗?老夫自幼操练弓马,自夸一句百步穿杨也不为过。老夫也不多说,隔着十步开外,让我对着您脖子放一箭,保准您只伤皮肉,不伤性命,您乐意吗?”
王肃实在不通武道,登时语塞,闻言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可元唯严半点没打算放过他:“王大人,老夫确实是多嘴了,且老夫和张远业张大人不同,犬子拜在闻人佥宪门下为徒,确与闻人佥宪有些渊源,这点皇上也是知道的。您若信不过老夫眼力,大可再觅良医验看!”
乐无涯跪在地上,理直气壮,一脸委屈。
他先前能骗过周家兄弟,一是因着周文昌当时连审两案,均告失败,又猜忌着他的身份,不敢细审细查,便含糊着得过且过。
二则,周家兄弟都是再纯正不过的文士,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看来看去,至多能看出个“利器所伤”。
后来,周文昌倒是推测出来,那天从小连子山上穿着矿工衣裳逃下山来的“山匪”,就是乐无涯。
可那又如何?
他一无实证,二又要求着乐无涯保他小命,自会守口如瓶。
他乐无涯,没有一道伤是能白受的。
“多谢元大人仗义执言。”乐无涯俯身又拜,“微臣之身,上系于君,一死亦不足惜,然则六皇子既为皇上遣使,又是天家骨血,周文焕却丧心病狂,竟连他也不肯放过!”
项铮霍然起身:“小六如何了?”
“六殿下受您庇佑,幸得无恙。”乐无涯禀道,“臣之所以没有伴六皇子回京,因为六皇子人在丹绥,正在养伤。”
“那日,六皇子方至丹绥,便不辞辛劳,前往小连子山勘探地势,可周文焕偏在那日唆使其兄周文昌的贴身侍从上山引燃炸·药,致使六皇子深受重伤,至今仍需卧床休养……”
虽然省去了些前因后果,但乐无涯所言,字字皆是大实话。
王肃的脸色比方才惨败了十倍有余。
他……这是在指控他谋害皇子啊!
尽管王肃不算五皇子的党羽,可一旦前罪坐实,又牵涉到谋害皇子,自己势必要身陷协助夺嫡的滔天大罪中了!
因此,乐无涯指控他的罪责,他一条都不可认!
他强作镇定,笃然道:“闻人约此言,荒谬已极,足见不实!周文焕与老臣既非同僚,又非师生,更兼身在边地,与老臣毫无交集,岂肯为老臣行此大逆之事?闻人约胡乱攀咬,捏造书信,难道要效当年乐逆之事乎?”
站在队伍中的许英叡神色变幻几许,听到王肃如此发问,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微臣有奏!”
“你也有奏?”
项铮见按下葫芦浮起瓢,心中也是有些无语了。
他倒想看看,王肃究竟给旁人留下了多少实据把柄:“奏!”
“数日前,闻人佥宪曾致书于臣,请托微臣查看周文昌在吏部历年的考评情况。臣前往调档,发现周文昌连续多年考绩皆为优等,却十年未得升迁。且王肃大人随从卜欣,每隔两三年便以都察院之名,调阅周文昌考评记录,供王大人查阅。不知王大人缘何这般关注一个边陲小官,难道仅仅是因为曾为都察院同僚的缘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