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明祖 【所以在起义过程中……

【所以在起义过程中, 他一方面需要依靠文人士大夫和降官来管理地盘,另一方面又时刻警惕这些“读书人”或“旧官吏”的狡诈、背叛和结党营私。

他亲眼见过太多阵营的转换、阴谋的算计,对下属的忠诚始终抱有怀疑。】

【建立明朝后, 尽管他任用刘基、宋濂等儒士, 但也时刻防范着文人集团形成势力。

他选择铲除丞相胡惟庸, 固然有权力的考量, 也夹杂着对代表文官系统最高代表可能架空皇权的深深恐惧。

而“空印案”、“郭桓案”等大规模清洗财政系统的案件, 更是将他对于官僚们通过账目、文书欺上瞒下的不信任感暴露无遗。】

【在他看来,这些饱读诗书、谙熟律法的官员, 最善于钻营法度空隙,阳奉阴违。

因此,他宁愿采取最直接、最残酷的手段, 用鲜血和恐怖来震慑, 试图从根本上杜绝官僚系统的任何不忠和舞弊行为。

他赋予锦衣卫特权, 鼓励百姓告奸, 低薪养官——他认为高薪亦无法杜绝贪欲,反而会使其更有资本营私。

乃至于事必躬亲, 都是这种极度不信任感的外化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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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帝时期

主父偃他冷眼旁观天幕, 心下暗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此乃常情。

然如明祖这般, 非仅藏烹功狗,更视天下官吏皆为潜在之贼寇, 以霹雳手段行普遍之震慑, 虽能收效于一时,其如人心何?其如国脉何?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千古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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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朱元璋这套基于自身创伤体验而构建的、试图将官僚系统完全工具化、置于绝对掌控之下的统治模式,不可避免地引发了士大夫阶层的剧烈反弹。

——这群早在宋、元二朝养大了野心,

自诩为“治国平天下”主体的文人,如何能忍受被君主视若仆隶、甚至潜在盗寇的屈辱?】

天幕上,浮现出洪武年间几位官员的奏疏片段,字里行间充满了压抑的愤懑与抗争。

紧接着,画面转为阴暗的诏狱景象,缇骑四出,人心惶惶。

【对于朱元璋的低薪养官、严刑峻法,以及锦衣卫的伺察纠劾,士大夫们从最初的惊惧,逐渐转变为公开的或隐晦的抵制与批判。

在他们看来,这绝非励精图治,而是赤裸裸的暴政,是君主对“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一传统理想的彻底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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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帝时期

“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不等群臣对这八个字所代表的愿景产生期待,上首就有一道声音幽幽传来,

“还背叛?!”

一时噤若寒蝉。

*

宋神宗时期

司马光看到天幕揭示的明朝士大夫境遇,他停下笔,面色沉重地对身旁的范祖禹说道:“范公,可知孟子有言?”

他缓缓吟诵,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此乃至理名言。

为君者若不能以礼待臣,徒恃严刑峻法以慑之,则君臣之义绝,上下离心,国本动摇矣。明祖此举,实乃取乱之道。”

范祖禹深以为然:“相公所言极是。士大夫者,非仅为君王效命之工具,实乃天下之栋梁,王朝之元气。摧折过甚,元气大伤,国运岂能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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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对抗在洪武朝中后期愈发明显。尽管高压之下,直言极谏者往往身首异处,但仍不乏硬骨之士。】

天幕列出史料:

——洪武九年,平遥训导叶伯巨应诏上书,直言“分封太侈、用刑太繁、求治太速”,其中痛陈“用刑太繁”时指出:

“窃见数年以来,诛杀亦可谓不细矣,而犯者相踵。良由激劝不明、善恶无别,议贤议能之法既废,人不自励,而为善者怠也……古之为士者,以登仕为荣,以罢职为耻。

今之为士者,以溷迹无闻为福,以受玷不录为幸,以屯田工役为必获之罪,以鞭笞捶楚为寻常之辱。其始也,朝廷取天下之士,网罗捃摭,务无余逸,有司敦迫上道,如捕重囚。比到京师,而除官多以貌选,所学或非其所用,洎所用或非其所学。乎居官,一有差跌,苟免诛戮,则必在屯田工役之科。率是为常,不少顾惜。”

此疏触及朱元璋敏感神经,叶伯巨最终被囚死狱中。

——洪武年间,御史王朴性耿直,数次与朱元璋争是非不屈,朱元璋怒命戮之,及至刑场召还,问:“汝其改乎?”

王朴对曰:“陛下不以臣为不肖,擢官御史,奈何摧辱至此!使臣无罪,安得戮之?有罪,又安用生之?臣今日愿速死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