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没人料到好好的婚典会发生两女相争这种事, 争的还不是新郎。

众人视线不由落在姜无瑕身上——你师兄大婚,你跟人在这里痴怨情长。

姜无瑕并不习惯受万众瞩目, 更何况是这般审视,但他此时心里也是惊慌。

霍纺不是已经疯癫入魔,被囚于族地之中,如今又怎会好端端的出现在此。

视线余光扫过霍氏方位,见霍家家主也就是霍纺亲爹好整以暇盯着这边,一派毫不意外的作态,姜无瑕便自知今天无法轻易过这关。

他目光落在郦芙身上,郦芙好似接到指令一般,本就对新人的一肚子怨愤怒火好似找到了宣泄口。

她冷冷一笑,看着形貌刻薄, 冲霍纺大声斥骂道:“好个疯婆子, 霍家是怎么拴的人, 也不看看今时今日是什么场合, 由得你跑出来当众撒野?”

郦芙祭出浑身尖刺,整个人好似化作一柄刀, 心绪防备紧绷到极限,正待迎接霍纺的反击, 好与之血战一场。

可霍纺目光落在她身上,两人视线交汇那瞬, 郦芙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她未从霍纺眼神里看到对自己的敌意, 那些尖锐如刀的话好像也没刺伤她半分。

并非霍纺已经心境泰达到唾面自干的地步, 那眼神更似目睹往昔的自己一般,满是对行差踏错,对受人摆布,对面目全非的曾经的自己的怜悯与包容。

她什么都没说, 但郦芙忽的便生出一股几欲崩溃的酸涩,好似终于有人能懂她这些时日难以言说,求助无门的委屈和绝望。

郦芙脑子里的万千言语好似卡住,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而霍纺的目光已经落到了姜无瑕脸上。

面上不掩讥诮:“姜郎,你我之间的情缘,看郦小姐作甚?”

“我辈修士,总不能拿月下誓言当放屁,如今即便你移情别恋,是聚是分总得有个说法。”

“莫不是连这等小事你也无力担当,指望郦小姐替你出头冲锋陷阵?”

说着霍纺还神色了然的摇摇头:你还是这么喜欢躲在女人背后,跟你那个窝囊下贱的软饭爹一样。”

最后这句轻似耳边低语,可这般距离,这般修为,姜无瑕岂会听不见?更遑论在场无数大能。

姜无瑕脸色骤变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又被迅速收敛,只是再如何压抑,凌乱的呼吸也暴露了他的屈辱动摇。

霍纺见状,确似久渴之人寻到一滴甘露似的,虽若有若无,但全身的激奋已被调动,一股快意使她迫不及待的顺着姜无瑕心中的裂缝开凿。

这于霍纺而言,是什么都比不上的灵丹妙药。

可惜今日场合,非她一个中阶修士能为所欲为的。

姜无瑕虽没了师尊庇护,在姜家也实属边缘人物,可到底如今执掌剑宗的是他一脉亲传的师兄,剑宗宗主的三庆大典岂容霍纺破坏?

便有人冲霍氏道:“你霍家女儿还管不管?以为是寻常小辈作闹可一笑置之不成?也不看看什么日子。”

霍纺背负疯癫之名囚于族地前也是不分场合的闹过几次,如今重新露面,虽看着神貌正常,但所行之事在众人看来,还是霍家药没对症的样子。

霍家主闻言却是不以为耻,反倒笑呵呵道:“老来女,叫我惯坏了,诸位道友担待一二。”

“只是赵宗主何等身份,婚契之贺怎可混入朝秦暮楚之辈?姜无瑕游走于两女之间,也不怕晦了赵宗主与其妻一往情深。”

见有人还欲与他说道,霍家主抬了抬手:“行了,小女当众质问也并非要搅弄风雨,不过是要他姜无瑕一句准话。”

“是分是合明言便是,我霍家女还能为个男人难舍难离不成?”

人话都说这份上了,周围要劝阻施压和稀泥的也不好再开口,毕竟人只要姜无瑕一句话,指了明路这便能平息风波

再废口舌反而多生事端,于是姜无瑕被提拎了出来,不得不头一次直面问题。

姜无瑕心中不安更甚,他恍惚想到了玉素光和宋檀音,没由来的好似突然变成她们。

突然感同身受她们在万夫所指身败名裂之前,面临的是什么境遇。

姜无瑕猛的一激灵,匆忙挥去这片联想。

不可能,他不是那俩蠢货,他所行所为并无世俗意义上的审判标准足以将他定罪。

即便霍纺将他们之间的事说出来,那些只有他们二人之间才心领神会的细密折磨摧残,在外人听来也不过是她疯癫下的一面之词。

他不可能落到两个师妹的下场。

姜无瑕看向霍纺,上前几步眼含忧伤,好似先前的退避只是近乡情怯。

他涩然开口:“小纺,自上次幽门关一别,已经十几年了。”

“这些年每每想到那日,想到你决然推开我,仍百思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