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亡母故居(第2/3页)
“殿下,这便是当年,太妃所居的屋子,按着侯爷的吩咐,一应东西,都不准变动,太妃在时是何模样,如今也是一样的。”
宗懔未曾跨入屋子,只在入门处朝里略扫了一眼,斜睨那门边的婆子:“你不是当年贴身伺候过太妃的人。”
并非疑问,而是肯定。
那婆子更是瑟瑟战战:“是,奴婢是,在眇阁负责洒扫的。”
宗懔漠然收回眼,并不意外,而眼定在屋中时,不由冷笑。
一模一样。
屋里的熏香虽然贵重,然而不是他母妃素日喜爱的任何一种。
“都下去吧。”沉声吩咐后,牵着身旁的人进了屋。
身后屋门闭阖,禁卫、侍人均退到檐外,院子里还在进出搬动东西,但一行一步均俱谨慎小心,将动静降到最低。
没了外人在,郦兰心从他掌中抽出手,解了帷帽。
再抬首,终于看清如今身处的屋内全景。
一处精雅的女子闺房,绣帘罗榻,宝篆袅袅,书阁处墨器齐全,笔床砚池,典籍画卷,另一端案几上还静置着一把七弦瑶琴。
简略看过后,收回眼,抬头看向身边的人,微愕他面色十分平淡,并没有多少见到亡母故居的怔然与悲伤。
宗懔拉着她,让她坐到一旁的美人榻上,站在她身前。
长指轻理她因为摘下帷帽而略微凌乱的鬓发。
“……姊姊,我没和你说过我母妃吧。”半晌,沉沉开口。
郦兰心不知此时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只是抬头看着他,微抿着唇,轻轻摇头。
但她方才听那文安侯夫人所述,他的母亲晋太妃,应该是个十分温柔和善的女子。
宗懔默然片霎,低声:“……其实,我根本不记得母妃的模样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
但郦兰心的眼倏地便睁大了些,心里难自控地,忽然震荡摇晃。
宗懔看着她呆愣住的模样,轻笑一下,坐到她身旁,将她如往常一般揽入怀中。
“母妃去世的时候,我的年岁还太小,虽然有些模糊印象,父王也作了许多母妃的画像,但到底不是真人,伺候过母妃的人都说,画像上的母妃,只是模样像几分,神态却不能与真正的她相较。”他缓道,
“我知道的母妃,多是从旁人的口中得来。”
郦兰心听在耳朵里,不知为何,胸脯中泛起古怪的疼酸。
她早该知道的。
只是她不慎忽略了。
他丧母时的年纪与她相仿,那么,自然也很可能和她一样,记不清母亲的模样了。
“你知道方才我看见那个女子,为何发怒么?”他目中冰冷,“因为那个女人的打扮,全然是照着我母妃素日的喜好。”
文安侯府打的什么算盘,他再清楚不过。
害怕日后受打压,想着靠一个长相和他母妃相似的女儿来博取些怜惜。
毕竟如若一个人与你故去的母亲长相一样,即便要砍她的头,也很难亲眼看着。
他曾见过战伐之后,有些女人带着孩子来军中寻夫,只要见着相似的,来不及确认到底是不是,跟上去抓住了再说,极度的思念哀伤之下,有时人海之中一道相似的声音,一个相似的背影,都足以让人恍惚。
但,他不记得母妃的样子了。
且就算他记得,他也不可能对一个拙劣的模仿品起怜惜不忍之心。
杀心,倒是愈盛。
文安侯府还是如前,从前靠着女子的裙带不知得了多少好处,如今反噬报应来了,还是想着靠裙带避祸。
然而,实在是蠢,不仅蠢,还蠢而不自知。
方才那文安侯夫人在他面前大叹特叹母妃多么谦卑温柔,如同完人时,他便已经不耐至极。
满府的血亲,但母妃在这里生活得,如履薄冰。
谦卑忍让,从不哭泣,从不与她人起冲突。
父王说过,母妃气性不小,常常生闷气,生气的缘由多种多样,而且生气了,还要假装自己没有生气,受了委屈,一定会暗地里哭,但必须是在没人的地方,免得哭起来不好看,叫旁人瞧去。
文安侯府从没有真正地将母妃当作女儿,只是一枚看重的棋子,对待棋子,只要好吃好穿,将来好用便是了,至于棋子究竟是何模样,与执棋人何干。
如今棋子亡逝多年,还想要利用她的遗泽,可却连细细了解她都不肯,以至于漏洞百出。
郦兰心没有想到他方才的怒气竟是由此而来:“他们是想……”
宗懔冷笑起来:“是。”
郦兰心眉心霎时蹙起,同时,心里只觉诞谩不经,荒唐无比。
难怪……
难怪他突然那般盛怒。
换作谁,能不生气愤怒?
宗懔沉声道:“这次过来,我是要把母妃的物件都带回去,运去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