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不会治病
帝崩, 举国行大丧仪,禁舞乐、宴饮、婚嫁及一切喜娱之事,人户皆白, 天下举哀。
大行皇帝棺椁停灵太极殿,后嫔公主、皇室宗亲、文武百官俱遵仪制于大殿内外跪守服丧, 每日三哭, 三祭, 七日而殡。
天暑赤热, 新帝有旨,应循大行皇帝遗意,免礼制所定停灵七月下葬,三月即可入长陵。
登基大典由钦天监择一月内吉日,礼部规办, 新帝即位,昭告天下,改元乾昌。
……
近日朝堂可谓风声鹤唳,云沉风抑,百官诸臣大多徊徨提心,生怕行差踏错。
如今的新帝乃宗室亲王承位,却不像前朝往代同样由宗室过继而来的那些个弱主般根基不稳。
一来, 新帝本就是领兵救驾得位,名正言顺是其次,要紧的是西北亲军兵强马壮, 大将如云,又有先帝托付引指,禁军京兵一拢而握,帝畿天下尽在掌中;
二来, 四王之乱时,京中官卿宗室、世府名门俱受了血洗残剐,又或与逆王们有千百丝缕联系,逆乱牵连极广,缺位甚多,只因新帝仁宽不行彻究、不兴株连,朝中游走模棱之众方避过一劫,刀头活鬼幸得留命,自然不敢有半星妄动,得特擢补缺者也暂且兢兢,惶惧失去难得天机,再遭贬谪,至少数年内,朝上难再现结党争斗局面。
是以,当今新帝龙椅稳固,且隐有破淤清天下之雄展大望。
唯一点,新帝年轻气盛,性情阴晴难定,傲桀专行。
崩逝的大行皇帝虽不精国事、君德鲜寡,却生性平和,不好杀伐镇压,待下优柔仁厚,故而朝中臣工对着杀上帝位的新君可谓是又惧又畏,直至今日都有些难以相适。
新帝自监国之时起便已独擅狠断,偏又正值春秋鼎盛,身强力壮,耳目手眼不知何时扎入京城众臣府邸,不容半点沙砾在眼。
现下新帝即位,登基大典尚是其次,最让满朝文武焦议如沸的,是如今后位空悬,六宫无人。
但新帝却迟迟无开选秀女以充后宫之意,新帝尚为太子时,便已多有谏言,储君应早日成婚,但均被按下。
国丧跪灵结束之后,六部之中凡历经两朝乃至三朝之廷臣俱同上奏,提议于国丧之后选秀。
后位空悬于国不安,新帝应尽早择后,而后礼部、内侍监将世府名门贤德贵女之册一并呈至龙案前。
然而名册与奏抄递上去,却如石沉大海,久无旨意。
朝臣焦急,屡屡上谏,可新帝不是冷然漠睨,就是挥手让人把谏表收上,并淡褒一句众卿为国为朕殚精竭虑,实乃一根根国之栋梁。
这下便是痴儿傻子也瞧得出来,新帝还是不愿充填后宫,不立后也罢了,连妃也不选,却不知是何缘由。
未等朝臣们准备联起再谏,从宫中大监处透出的一道口风如雷轰电转,海沸河翻,霎时震得诸府惊魂破胆——
陛下近日受朝臣们谏言有感,一觉先帝崩逝方且不足一月,朝中便于国丧之际多言后宫之事,虽知臣下们是一番为国为君的热肠忱情,但此番举动着实令陛下心中略为先帝感到凄寒;
二是,想着国丧禁嫁禁娶,大抵京中不止百姓苦闷,臣工们也是颇觉抑勒,待丧期过后,陛下定亲自为朝中多多谏言的大臣们家中儿女指婚,只要门第相配者,不论品貌喜好,都指上一指,必让丧期后的京城红绸满户,喜队盈街,
只是不知众卿家意下如何?
翌日朝上,谏声顿时消了大半。
但依旧有老臣顶着压力挺撞君意,新帝一如既往面上淡然,甚至亲下了龙椅,将跪地不起的几位老臣扶起。
后又过了几日,御史台台院侍御史上奏弹劾文安侯府等一干有爵世府,数十年间卖官鬻爵、贪墨灾银、强侵民田等多项大罪,民怨沸腾,当严惩不贷。
当日,新帝血脉相连的亲母舅,文安侯云正,被禁军如同拖拽死犬一般拉出金銮殿,打入天牢,文安侯府及弹劾谏表中提及的臣府均封门待查,成了刀上鱼肉,只待刑部落实判果,抄家流放斩首。
此一日后,朝中凡上奏有关后宫之事的臣工俱偃旗息鼓、闭口不言。
有知晓晋王府与文安侯府旧怨根底的,料不到新帝竟如此抱恨怀仇,经年旧怨,多日前便贬了文安侯一级官阶,如今刚登基就要这样赶尽杀绝地清算,实在令人胆寒。
而更多不知缘由的朝臣,只觉两股战战,寒意遍身,若非新帝授意,谁敢在如今朝局不明之时,立刻弹劾新君外祖家?
新帝这般对亲外家也毫不手软、甚至很可能是故意挑皇戚开刀祭旗的作为,用母家来立威,动手前还不声不响,怎么说不上一句阴鸷凶肆,偏偏天威难测,谁也料不准这位新陛下究竟还想要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