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林凤君只觉得脑子里热血上冲, 她胡乱翻着抽屉和柜子,像在荒地里乱刨窝的一只野兔。屋子里一片狼藉,她急得直跺脚, 又伸手去摸头发。“我记得几天前还戴过的,一边一个, 绝不会错。”
一只匣子里摆着许多信笺,摞得很齐整。她翻了翻, 只认得个郑字。是京城的郑大人来的信。
京城……她忽然想起什么, 从最底下翻出那个紫檀的首饰盒子,里头的凤钗明晃晃的还在,她松了口气,将它递给陈秉正。
陈秉正在缓慢地翻书架,拄着拐杖弓着腰,很吃力的样子, 不一会脸上就出了汗。他瞧见这盒子,像被火烧了一下手, 将它丢在一边:“什么?”
“万幸你的宝贝还在。”林凤君只觉得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小贼没偷到这里。”
陈秉正并不答话,忽然问道:“丢了的簪子你喜欢吗?”
“废话。金子,明晃晃金灿灿的金子,换谁不喜欢。”她愕然地问:“怎么问这个。”
“随便问问。”
她又踮起脚尖,踩着梯子,往书架最高处去寻。陈秉正将哨子拎起来吹了一声, 她就停了,愕然回望。
“上头尘土还有痕迹, 不会在那。”
陈秉正皱着眉头,说话好像慢了半拍,一句顶一句, “丫鬟们的箱笼我都让她们打开看过了。你再仔细想一想,最后一次看见它是什么时候?”
“记不得了。”她使劲敲着脑袋,最后还是泄了气,忽然从抽屉里抽出一把尖利的剪刀来,“心诚则灵,断虚妄,归实物。”
“这是……”
她将剪刀微微打开,倒挂在房门后,让剪刀口向下。随即双手合十,向空中叫道:“金花簪子,速归。”
她叫了三声,又生怕不管用似的,将剩下那支簪子在手中挥着转圈,“剪刀剪刀你看好,跟它生得一模一样。”
陈秉正看得直发呆,“能管用吗?”
“当然能。”她拉着他合十拜拜,“陈大人,你是这院子的主人,说话管用。跟我一块说,土地爷爷奶奶请显灵。”
他很配合地便跟着做了。林凤君长出一口气,在椅子上瘫坐下来。残存的理智回来了三分,她又提起笔来,饱蘸浓墨,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字:“还”,贴在门后。
陈秉正愕然道:“这个字……框架笔力倒是有。”
“我练过,以前有人雇我们去讨债,就写欠债还钱四个字。”她想了想,“我爹说了,最后一笔要像刀剑一样,有力劈华山的气概。”
陈秉正心里一凛,忽然想起叶公子的死相,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闭上眼睛,自己将思绪又拉回来。
他叹了口气,将青棠叫进来,黑着脸道:“你回去跟丫头们吩咐,哪个手脚不干净的拿了,自己承认送回来也就罢了,可以从轻发落。若是让我抓住,即刻将腿打折。”
青棠见他神情冷峻,不敢怠慢,忙不迭地出去了。林凤君看着他的脸,忽然想起初见时他的高傲情态,苦笑道:“陈大人,你倒没怀疑我监守自盗。我刚才瞧了,这屋子的丫鬟手里都有些赏钱首饰,比我体面得多。”
他认真地回道:“贪心之人,不在穷富。”
林凤君心里一宽,“这倒还像句正经话。记得你以前冤枉我的时候……”
他咳了一声,“你不是说过在外头混脸皮要厚。”
“不许学我说话。”她摇头,“一人做事一人当,可要是没做过的,担个虚名也冤枉的很。”
她无力地在小榻上倒下去,盯着房梁发呆,忽然小声说道,“这屋子里最近出入频繁的,也就是陈秉文。难道……是他随手拿去做了赌资?”
想起这小赌棍,她就怒从心头起,“沾上他就没好事。”
林凤君一个鹞子翻身站到地上,抱着胳膊走来走去。陈秉正深吸了口气,“你这样贸然去问,只怕他不会认。”
“谁说我要去问,我只想去揍他。”
他被吓了一跳,刚要开口阻止又犹豫了,过了一会儿才闷头道:“下手千万别太重。”
林凤君瞧着他的样子,苦笑了两声,在柜子上找出一个巴掌大的精致瓷瓶,往里头灌了些凉水。他立即明白了,点一点自己的药碗:“加点下火的药,一定对症。”
她将药汤混着水使劲晃均匀了,黑糊糊的一瓶,才得意地笑道:“我要不去探望,可显不出关怀。”
“我陪你同去。”
“大人,你歇着吧。”她摇头,“你只管放心,我吃不了亏。”
“我自然放心。”
她换了一身普通的袄裙,手里拎着这只瓷瓶,晃悠着出去了。院子里点着灯,路上不时有丫头来来往往,她很顺利地就到了三房的院子。
丫鬟见了她,十分意外,只得带着她进了卧室。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陈秉文趴在床上,大呼小叫不迭,一会要酸梅汤,一会要冰。她皱着眉头暗道:“相比之下,陈大人实在坚强,是条汉子,比这小鸡仔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