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德罗·巴拉莫(第31/45页)

“我看这并不难。”

“那就干起来吧,富尔戈尔,你就干起来吧。”

“要是让她知道了怎么办?”

“谁会去告诉她呢?这里只有你我两人知道。告诉我,我俩谁会去告诉她呢?”

“我可以肯定谁也不会告诉她的。”

“你别说‘我可以肯定’这几个字,马上把这几个字去掉,这样,你就会发现百事顺利。你别忘了那次找到拉安特罗梅达矿是颇不容易的。你叫他仍然去那里干活,叫他去。他还可以回来,可千万不要使他产生把女儿也带走的念头。她在这里,由我们替他照料。他在那边工作,他的家在这里,他可以来看看。你就这样对他说,富尔戈尔。”

“您这么干,再次使我高兴,老爷,看来你的精力又旺盛起来了。”

科马拉山谷的庄稼地里下起雨来,细雨蒙蒙,这在当地是罕见的,因为那里只下雷阵雨。这一天是星期天。从阿邦戈来的印第安人带来了一挂挂的甘菊花、迷迭香和一捆捆的麝香草。他们没有带松明,因为松明给雨淋湿了;也没有带橡树土,由于雨多,橡树土也给雨淋湿了。他们把花草放在拱门下,等候人来买。

雨继续不断地下着,地上积起了泥水坑。

在玉米已破土出苗的地垄里,雨水流成了一条条小河。人们今天没有来赶集,他们正忙于开挖地垄,让雨水淌走,免得冲坏那些幼嫩的玉米苗。他们三五成群地走着,在那被水淹没了的土地上舀着水,冒着雨用铁锹扒开软土,用双手固定玉米苗,竭力把它们保护好,让它们能不费劲地长起来。

那些印第安人仍在等待顾客。这天天气不好,他们很难过,也许由于这个原因,他们身披湿淋淋的蓑衣,这时都在发抖。这倒不是由于天冷,而是害怕。他们注视着蒙蒙细雨,又看看那阴云密布的天空。

没有一人来买货,村庄好像是空的。来时妻子要他们买点缝补衣服的线和糖回去,可能的话,要是有货,还要他们买一个过滤酒糟的筛子。时间越接近中午,他们那件蓑衣被雨水浸泡得越发沉重。他们在聊天,说笑话,纵声大笑。被雨露淋过的甘菊花显得分外鲜艳。他们想:“要是我们带点儿布尔克酒来就好了。可是,龙舌兰的幼芽都被水淹没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胡斯蒂娜·迪亚斯打着伞,从通向半月庄右边的那条街走来,她边走边绕开地上哗哗淌着的水流。走过大教堂拱门口的时候,她用手画着十字。她跨进大门,那些印第安人回过头来看她。她看到大家的目光好像在仔细地打量着她。她在第一个摊位前面站住,买了十个生太伏的迷迭香叶子就回去了。那一大堆印第安人的目光都一齐注视着她。

“这阵子什么东西都很贵,”在回半月庄的路上她说,“这可怜巴巴的一小捆迷迭香都要十个生太伏,连闻一下气味都不够。”

天黑时,印第安人收了摊子,背起沉重的花草冒雨走了。路过教堂时,他们在圣母面前作了祈祷,还留下一束麝香草作为供品,然后,径直朝他们来的阿邦戈走去。他们说:“改日我们再去那里吧。”一路上他们说着笑话,还不时纵声大笑。

胡斯蒂娜·迪亚斯走进苏萨娜·圣胡安的卧室,把迷迭香放在墙边的托架上,拉上了窗帘,挡住了光线,里面黑洞洞的好像能看到一些影子,但只是靠猜测。她估计苏萨娜·圣胡安正在睡觉,她希望她能一直睡下去。她感到她是睡着了,便很高兴。可是,正在这时她却听到了一声遥远的叹息声,它好像是从那间空洞洞的房间的某个角落里发出的。

“胡斯蒂娜!”有人叫她。

她回过头来一看,没有见到什么人,但觉得有一只手搁在她肩上,耳边还听到呼吸声。一个声音在偷偷地说:“你离开这里吧,胡斯蒂娜,整理一下你的东西走吧,我们不需要你了。”

“她需要我,”她挺了挺身子说,“她有病,需要我。”

“现在已不需要你了,胡斯蒂娜。我将留在这儿照料她。”

“是您吗,堂巴托洛梅?”她没有等他回答,便大叫一声。这叫声一直传到了从田野里回来的那些男男女女的耳中。他们说:“这好像是人在号叫,但又好像不是任何人的声音。”

雨声平息下去了,但不管怎样,还能听到。雨滴像冰雹一样落下来,纺出了一条条生命之线。

“你怎么啦,胡斯蒂娜,为什么叫喊?”苏萨娜·圣胡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