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的埃伦蒂拉和她残忍的祖母 令人难以置信的悲惨故事(第17/18页)
两个人都捂住了耳朵,其实丝毫没有必要,因为根本就没发生爆炸。帐篷里面被腾起的火焰照得通明,接着无声无息地爆裂开来,最后被笼罩在受潮的炸药造成的烟雾里。埃伦蒂拉鼓起勇气跑过去,满心以为祖母已经一命归西,却看见祖母头上的羽毛被燎焦了,衬衣也碎成了布条,但她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精神,正挥舞着一条床单想把火灭掉。
一群印第安人吵吵嚷嚷地赶了过来,尤利西斯乘机开溜,祖母发出的指令自相矛盾,搞得那些印第安人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等到最终控制住了火势,驱散了烟雾,他们发现眼前如同船难现场。
“看来是哪个坏种干的。”祖母判断道,“钢琴是不会无缘无故爆炸的。”
祖母对这场灾难的起因做了种种推测,但是,埃伦蒂拉找的借口和她镇定自若的态度最终迷惑了她。在孙女身上她一丝漏洞都找不出来,她也根本不记得还有尤利西斯这个人。直到天亮她都醒着,一边猜测,一边盘算着这一回的损失。她几乎没怎么睡。第二天早上,埃伦蒂拉为她脱下塞满金条的坎肩时,发现她的肩膀被火燎起了水泡,胸口的皮都掉了。“怪不得我睡觉的时候翻来覆去。”埃伦蒂拉给她烧伤的地方抹蛋清的时候,她这么说道,“另外,我还做了一个古怪的梦。”她集中精力努力回想,直到清清楚楚地回忆起梦中的情景。
“一只孔雀躺在一张白色的吊床上。”她说。
埃伦蒂拉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表情。
“这是个好预兆。”她撒了个谎,“你梦里见到的孔雀是长寿的鸟儿。”
“这话你跟上帝说去吧。”祖母说道,“因为我们又回到从前了。不得不从头再来。”
埃伦蒂拉不动声色。她端着一盆碎布出了帐篷,把身上涂满鸡蛋清还抹了一头芥末的祖母一个人丢在帐篷里。她正在棕榈叶搭成的小厨房里往小盆里打鸡蛋清,突然看见尤利西斯的眼睛出现在炉子背后,就像她第一次在床后面看到它们时的模样。她没有大惊小怪,只是用疲倦的声音对他说:
“你办成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增加了我的债务。”
尤利西斯眼中闪动着焦虑。他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埃伦蒂拉,看她一只一只打着鸡蛋,满脸不屑的神情,仿佛他根本不存在。过了一会儿,尤利西斯开始转动双眼,检视厨房里的家什,墙上挂着的锅、成串的胭脂果、盘子,还有一把砍肉刀。尤利西斯站起身来,一言不发,走进小棚子,摘下那把刀。
埃伦蒂拉没有转过身去看他,但在他要走出小棚子的时候,她压低嗓音对他说:
“小心点儿,她已经收到了死神的通知。她梦见一只孔雀躺在白色的吊床上。”
祖母看见尤利西斯手持尖刀走了进来,她连手杖都没用,奋力站起身来,高举双臂。
“小伙子!”她喊道,“你疯了吧?”
尤利西斯扑向她,照着她裸露的胸脯就是一刀。祖母发出一声呻吟,扑到他身上,想用自己熊一般粗壮的双臂把他掐死。
“婊子养的!”她号叫着,“只可惜我没早点儿发现你长了张叛逆天使的脸。”
她没能再多说几句话,因为这时尤利西斯拿刀的手已经挣脱出来,照着她肋下又是一刀。祖母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更用力地抱住了袭击者。尤利西斯毫不留情,又扎了第三刀,动脉中的强大压力使得一股鲜血喷溅到他脸上:油乎乎,亮晶晶,颜色泛绿,像是薄荷蜂蜜。
埃伦蒂拉端着盆子出现在门口,带着罪犯的冷静看着这场搏斗。
身躯庞大的祖母像一块巨石,因为疼痛难忍也因为怒火中烧而咆哮着,紧紧抓住尤利西斯的身体。她的双臂双腿,甚至她光秃秃的头颅,都被鲜血染绿了。她沉重的呼吸声混杂着已经出现的临终的喘息,响彻了整个帐篷。尤利西斯拿刀的手臂又一次挣脱了,在她肚子上划开一道口子,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把他从头到脚都染绿了。祖母已经喘不上气来,她艰难地吸着气,脸朝下一头扑倒在地。尤利西斯挣脱了她已经软弱无力的臂膀,一刻都没耽搁,给了那具倒在地上的庞大身躯最后一刀。
这时,埃伦蒂拉把盆子往桌上一放,朝祖母弯下腰去,她并没有碰她,只是仔细查看了一番,当确信祖母已经死了时,她脸上突然浮现出长大成人的成熟神情,她以往二十年的痛苦经历都未曾赋予她那种成熟。她一把抓起那件装着金条的坎肩,走出了帐篷。
尤利西斯坐在尸体旁边,经过这番搏斗,他已经筋疲力尽,他想擦擦脸,但那绿油油热乎乎的东西就像是从他指尖流出来的,越擦越多。直到看见埃伦蒂拉带着那件装满金条的坎肩走出帐篷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