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戴上一枚戒指(第2/5页)

这话居然出自一个将自己的商店命名为“Moneylawn”的人之口。

安德鲁说:“好吧,好吧,就告诉我它在哪儿吧。”然后他心想——希望——这个ATM就在街的正对面,然而并非如此,哪儿有那么容易就能办成的事情。它需要往前穿越三个街区,再拐弯经过四个街区。然而现在,天上成团地落下潮湿的雪花,仿佛是对他资金管理不周的惩罚——

然后,他来到了这里,一路匆匆而行,来到了肯辛顿中心的自动取款机处。这是一个败落得不可能更萧条的邻区,因为它没有更败落萧条的余地了——车已然损毁,残骸亦已然烧坏。

破败废弃的店面。拐角处,一家孤苦伶仃的比萨饼店尚在营业,店员耷拉着眼睛,从眼角乜斜地看着他。他经过了一条小巷,一个无家可归的人睡在一个凹陷垃圾箱的阴影里,用一块蓝色防水布作为毯子盖在身上避寒。有人隔着一个街区正在叫喊——一个西班牙女孩,身穿半截T恤和牛仔裤,没穿外套,没戴帽子,金黄色的头发里夹杂着白色的雪花。她正朝着一个小恶棍尖声叫嚷,说着关于吮吸他阴茎的话语,以及一个名叫罗莎丽塔的姑娘。那个恶棍只是放声大笑,甚至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向她挥手告别。

安德鲁一直低着头。

转身,回家。那枚钻石明天肯定还在那儿。

不对。明天是星期六。他和莎拉打算去怀尔德伍德花园。她喜欢那个地方。那儿有兰花房子、圣诞灯饰。他会在那儿向她求婚,完成整件事情:单膝下跪,手托钻戒,也许在人群的面前,这样那件事就可以作为他们的谈资了。

走吧,赶紧的。你需要完成这件事情。拿出点儿男人的样子,安德鲁。她的父亲会怎么说呢?

她的父亲什么也不会说。他只是用那双深灰色的眼睛凝视着安德鲁,那双如同车道上的碎石一般犀利的眼眸。

前方——一个篮球场。高大的围墙。三个场地一字排开,彼此相邻。他可以抄近道穿越那个街区,他这样想道。

然而,接着——

脚步声,在他身后。穿过马路,雪泥飞溅。

他迅速向他的肩膀后方瞥了一眼,身后尾随着一个身影,双手插在口袋,身穿深色迷彩服,戴着兜帽。

他的心脏开始紧张不安地怦怦狂跳。

他赶紧疾步匆匆,向前走去,穿越了半个篮球场。他的双脚快步走在崎岖不平的人行道上——他向前栽了一个跟头,险些倒下,但他迅速抓住了机会,转变为轻快的脚步,几乎成了慢跑。

然而,他身后的那个人也加快步伐紧跟其后,比他更快,敏捷一跃。

那个人举起了一只戴着手套的手,用手指做出手枪的手势对准了他。

接着,做出手枪手势的那只手垂了下去。

安德鲁行色匆匆。他解掉了“控制”篮球场大门的锁链,快速冲进大门——

“嘿!”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一个女人的声音。

“安德鲁!”

她知道他的名字?

轰的一声。不知是什么狠狠地击中了他的后背。

扑通一声,雪花绽开。

一个雪球。她用一个雪球击中了他。

他转过身,举起双手,掌心向前,“我不知道你是谁,或者你想要什么,但我不希望有任何麻烦——”

那个女人将大拇指举到头上的兜帽上,将其翻转过来。这是一个白人女孩。她摇着她那毛茸茸的墨黑色精灵头,刘海里夹杂着红色的条纹。她用她那浣熊般漆黑的眼睛望着他。

“你这个蠢货。”她说道,露出牙齿,一个鱼钩形状的冷笑,“你在这儿做什么?”

“什……么啊?”

雪花飘落飞舞,她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朝你嚷嚷。我就知道你会出现在这儿。这不就是我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吗?”她从一包皱巴巴的美国精神里轻轻拍出一根烟,含在双唇之间,弹开打火机。冬日里的火焰。蓝色的火焰。

被烟味呛到了的安德鲁咳嗽了几声,挥开了烟雾。

“我得走了。”他说道。

“你不记得我了。”她说道。这是一句陈述,而非一句疑问。

“什么?没有,我——”等等。她从一条挑起的带着疑虑的眉毛下面凝视着他。他知道这个表情。一个彻头彻尾、怀疑不解的表情。一个贱女孩的表情,就像她说的那样,你真的打算用那件T恤来搭配这条裤子吗?莎拉有时会对他展示出这样的表情——她那张裁判一样的脸。

“是啊。等等,我记得你。在那辆公交车上。”

她用那根香烟指着他,“没错。”

一年前,沿着“EPTA NiteOwl”路线从家里去往大学城的路上。

他的胃好像突然提到了嗓子眼。

“你……告诉我……”他试图回忆起一些什么。那天晚上他疲惫不堪。不对,是酩酊大醉。那天晚上,他喝得烂醉如泥。不是那种昏天暗地,醒来已在泽西的那种宿醉,而是与德里克和其他经纪人……对了,那天晚上莎拉朝他大声喊叫了吗?他们只是确定了在一起,甚至都还没有同居。其实,他们才刚刚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