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第7/10页)

她们读的是公立大学和师范学校,学习给白人干活时如何做得无可挑剔:学家政为给他们做饭;学师范为教育黑孩子顺从听话;学音乐来安抚疲惫的主人,愉悦他们变得麻木的心灵。她们在那些挂着秋千、摆着荷包牡丹的温柔人家里学习剩下的课程:如何举止得体。精心培养勤俭、耐心、崇高、彬彬有礼等品质。总之,要学着摆脱本性。可怕的激情本性、自然本性,以及情感丰富的本性。

无论这种本性在哪里冒出来,她们都要把它彻底抹去;它在哪儿结成硬壳,她们就在哪儿把它融化;它在哪儿生根、开花或者附着,她们就在哪儿发现并战斗,直到把它消灭为止。她们会一路战斗直到进了坟墓。笑声要响亮适中,发音要圆润得体,举止要大气规矩。她们紧缩臀部,生怕扭动得太肆意;她们抹口红时从不涂遍整个嘴唇,害怕双唇显得太厚;她们没完没了地担心头发的边边角角。

她们似乎从没交过男朋友,但到头来总是结了婚。某些男人始终在关注着她们,同时尽量显得若无其事,他们知道如果有这样一个女孩坐镇家里,他睡的床单会被洗得洁白干净,晾晒在松柏枝上,然后用沉甸甸的熨斗烫得平平整整。母亲的照片会用漂亮的纸花装点好,客厅里会放上一大本《圣经》。他们会感到安全可靠。他们知道周一早晨,工作服会是缝补和洗熨过的;礼拜天穿的衬衫会挂在门柱上,浆洗得白白净净。他们看到这种女孩的手就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样的点心;他们都能闻到咖啡和煎火腿的香味,都能看见玉米面饼上的黄油。她们的臀部让他们确信这样的女人生孩子会很顺当又不痛苦。他们的猜想往往是正确的。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这些平平常常的棕皮肤女孩会用无数根树枝构筑自己的巢穴,让它成为属于自己的不可侵犯的世界。她们会警觉地守护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每一个小物件,哪怕要跟他们对着干。她会默默地把台灯放回她最初放置它的地方;最后一口饭刚吃完,她就会把碗盘收走;很快擦净油手摸过的门把;瞥一眼就足以让他知道该到后院的走廊上抽烟。孩子们立刻会感觉到不能进她的院子去捡球。可是那些男人却不会知道这些。他们也不会知道她们奉献自己肉体的方式既吝啬又有所保留。他进入她的肉体时必须鬼鬼祟祟,只能把她的睡袍撩到肚脐之上。做爱时他必须用双肘撑起身体,表面上是为了避免伤着她的乳房,实际上是尽量不让她过多接触或者感觉到他的肉体。

当他在她体内活动时,她会纳闷为什么男人不把身体必需又隐私的器官放进更方便的地方—比如腋窝或手心里。这种地方你不用脱衣服就能迅速而容易地进入。要是感到某个做头发的纸卷因为性爱活动而松脱,她的身体会马上僵硬起来,在脑子里铭刻下松动的究竟是哪一个,等他完事后好立刻重新固定。她希望他不要汗水淋漓—湿气可能渗入她的头发;希望自己的两腿之间依然干燥—她讨厌湿滑之后发出的那种叽叽咕咕的声音。她感觉他就要抽搐时,会迅速地活动臀部,把指甲抠进他的后背,倒吸几口气,假装开始进入高潮。她也许又会想象,第六百次想象,丈夫的阴茎在自己体内时会是什么感觉。最接近那种感觉的是,她走在大街上,卫生巾从带子上松动的那一次。她走路时那东西在双腿间轻轻地摩擦着。轻轻地,空前的轻柔。随后裆部聚集起一阵游丝般但却很清晰的愉悦感。这种愉悦感越来越强烈,她只好在街上站住,夹紧双腿来抑制它。一定很像那种感觉,她想,可是当他真的进入她体内时,那种感觉却从未出现过。丈夫一抽出来,她就拉下睡袍,溜下床,如释重负地向卫生间走去。

有时,某些生灵会夺走她的怜爱。也许是一只喜欢她的整洁、严谨和忠实的小猫,跟她一样干净安宁的小猫。小猫会悄无声息地安卧在窗台上,用眼睛抚慰她。她会把猫抱在怀里,任它后爪在自己胸前使劲踢蹭寻找落脚之地,前爪抠住她的肩膀。她会轻轻地摩挲光滑的猫毛,感受着毛皮下舒展的肌肉。只要她无比轻柔的触摸落下来,猫就会恃宠而骄地舒展腰身,张开嘴巴。当猫在她手下拧来扭去,因为极度的感官享受双眼眯成一条缝时,她会接受这种异样的愉悦感。当她站在桌边准备饭菜时,猫会在她的小腿周围转悠,猫毛引起的刺激从小腿盘旋而上蔓延到大腿,惹得她的手指在做馅饼的面团中微微颤抖。

有时,她在看《自由》杂志的“思想激励”专栏时,猫会跳到她的膝盖上。她会抚弄那隆起的软毛,让猫的体温渗透全身,传到她大腿深处那片私密的区域。有时杂志掉到地上,她就微微分开两腿,她和猫依然紧贴着,也许一起活动一会儿,然后小睡片刻,直到四点钟,那位闯入者下班回来,他早就急切地暗暗琢磨着晚饭吃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