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万(第15/17页)
她本该为她失去的高中三年级再哭一次的,但康妮毫不客气地用手肘推着她。“起来吧。你把我的大腿都快压断了。”随后她又用柔和的声音说,“现在去睡上一觉吧。在这儿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到了想和我谈的时候,再把其余的说给我听。”
帕拉斯站起身,由于摇椅摇晃和酒气的缘故,身体有点打晃。
“谢谢。可是,我最好给我父亲打个电话。我想。”
“我们会带你去的,”西尼卡说,“我知道哪儿有电话。可你不能再哭了,听见没有?”
她们说完就走了,在黑暗中小心地迈着脚步,眼睛追随着蜡烛发出的微光。帕拉斯是在洛杉矶强烈的光线下,在没有地下室的房子里长大的,伴随着电影里的邪恶、垃圾或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她抓着西尼卡的手,喘着气。但那姿势所表示的是预先有所准备的而不是真正的惊异。事实上,她们在爬楼梯时,一副老奶奶在椅子里安详地摇着的景象,以及她手臂、大腿的样子和唱歌般的嗓音都抚慰了她。整栋宅子都充溢着神圣的福祉,如同一块受到保护的领地,没有猎人而只有激情。仿佛她可以在这里遇到她自己——一个不受拘束的真实的自我,不过她认为那是个“冷酷”的自我——在这栋巨宅的许多房间中的一间里。
餐桌上摆着一大浅盘玉米饼似的东西。吉姬打扮得齐整而淡雅,只是描得稍歪的嘴唇美中不足。她正在摆弄她那台宽频收音机,想找到播放她想听的节目的那个电台——不是农业新闻、乡村音乐或《圣经》内容。玛维斯在炉边忙着,叨念着烹饪步骤。
“康妮还好吗?”玛维斯看到她们俩进来时问。
“当然。她对帕拉斯挺好的。对吧,帕拉斯?”
“是啊。她心眼儿好极了。我现在觉得好多了。”
“哇,它(此处及后面的话中,吉姬凡指帕拉斯时均用“它”,意思是未成年的小家伙。)总算说话了。”吉姬说。
帕拉斯莞尔一笑。
“可是会不会再吐呢?这可是个问题。”
“吉姬。闭上臭嘴。”玛维斯热切地看着帕拉斯,“你喜欢小薄饼吗?”
“嗯。饿坏了。”帕拉斯回答。
“有的是呢。我把康妮那份放到旁边了,要是你想吃,我可以再多做些。”
“它需要些衣服。”吉姬仔细打量着帕拉斯,“我的衣服都不合适。”
“别再用‘它’来叫她了。”
“值得一用的只有一顶帽子。你把它放哪儿了?”
“我有一条牛仔裤,她可以穿。”西尼卡说。
吉姬哼了一下鼻子。“你千万要先洗一下。”
“当然。”
“当然?你干吗说‘当然’?从你来到这儿,我还没见过你洗一件东西,包括你自己。”
“少说一句吧,吉姬!”玛维斯咬着牙说。
“哼,我还没说完呢!”吉姬隔着桌子,探身朝向西尼卡,“我们这儿东西不多,可肥皂还是有的是。”
“我说过我要洗裤子,不是吗?”西尼卡从下巴上抹了把汗。
“你干吗不捋起袖子?样子像个吸毒的。”吉姬说。
“瞧瞧是谁在说话。”玛维斯窃笑着。
“我在说毒品,姑娘。不是一点点大麻。”
西尼卡看着吉姬。“我不向自己身子里注射化学药品。”
“可是你原先用过,没有吗?”
“没有,原先也没有。”
“那就让我来看看你的胳膊。”
“滚开!”
“吉姬!”玛维斯叫道。西尼卡看起来像受到了伤害。
“好吧,好吧。”吉姬说。
“你怎么会这样?”西尼卡问。
“对不起。行了吧?”这是难得的认错,但看来是诚心诚意的。
“我从来不用毒品。从不!”
“我已经赔过不是了。天哪,西尼卡。”
“她可是个爱挑衅的人,西尼。总是给别人‘扎针’。”玛维斯洗着盘子,“可别让她激怒你。皮肤下可是血待的地方。”
“闭上你的臭嘴!”
玛维斯笑出了声。“她又来了。‘对不起’也就是那么回事。”
“我向西尼卡道歉,又没向你。”
“别提这个了。”西尼卡叹口气,“打开那瓶子行吗,玛维斯?”
“不只是‘行吗’,是必须。我们得为帕拉斯庆贺庆贺,是吧?”
“还有她的嗓音。”西尼卡笑着说。
“还有她的胃口。瞅瞅她。”
卡洛斯让帕拉斯倒了胃口。在他爱她(或者像是爱她)时,除去那第一个辣热狗,别的食物都让她生厌,那成为喝可乐的借口或者出门的理由。从上小学起她就与之奋斗的体重问题不存在了。卡洛斯从来没有评论过她的体重,但事实上反正从一开始,她还是个胖子的时候,他就喜欢上她了——挑中了她,向她示爱——让她确定了对他的信心。而在她最瘦的时候,他却背叛了她,这就加剧了她的耻辱。被迫藏到湖里的梦魇,一时之间代替了因遭背叛而逃出母亲家门的痛苦。她甚至无法在一间点着蜡烛的房间的黑暗中悄声倾诉这件事。她的嗓音恢复了,但诉说羞耻的词语却像息肉似的卡在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