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13/16页)

大家给了那刨根女工一个任务,让她去看看他说的是真是假。过了一天,她把派拉特叫到她的棚屋里。“躺下,”她说,“我想检查一处地方。”派拉特躺到了草铺的地铺上。“现在撩起你的衣裙,”那女人说,“再撩起一些。一直撩上去。再高些。”跟着,那女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一只手还捂到了嘴上。派拉特跳起身来说:“怎么的了?怎么回事?”她低头看着自己,以为是一条蛇或是毒蜘蛛爬到了她腿上。

“没什么,”女人说,然后问道,“孩子,你的肚脐在哪里?”

派拉特从来没听过“肚脐”这个词,实在不明白那女人在谈些什么。她低头望着站在粗褥面上叉开的双腿。“肚脐?”她问道。

“你知道吗?就是这个。”说着,那女人就撩起她自己的衣裙,并拽着灯笼裤的松紧带往下一拉,露出了她那肥肥胖胖的肚皮。派拉特看到就在那肚皮正中央有一个小小的开瓶塞的钻头样的东西,那地方皮肤的样子就像是留给水从那儿排下去,就像是潺潺溪水傍岸处的涟漪。那东西就和她哥哥肚皮上长的一样,他有一个。可她却没有。他小便时是站着撒尿的。她得蹲下。他有一个阴茎,和公马一样。而她有一个阴道,像母马似的。他胸部扁平,上面有两个奶头。她却同母牛一样有乳房。他肚皮上有个开塞钻似的东西。她没有。她原以为那也是男性和女性的又一处区别呢。和她一起上床的那个男孩也有一个。然而直到此时之前,她还从没见过别的女人的肚皮。从眼前这年长女人惊恐的脸色中,她顿时悟到了没有那东西是不大对头的。

“这是干吗用的呢?”她问道。

女人倒吸了一口气,“那是为……那是为自然出生的人长的。”

派拉特没弄懂这句话,但是她确实明白了后来她同那翻地刨根女工和营地里其他女人的谈话。她不能不离开了。大家很难过,她们喜欢她的一切,何况她又是一个出色的工人,对每个人帮助都不小。可是她仍然不得不离开。

“是为了我肚皮的缘故吗?”但那些女人们不愿意回答她。她们只是低头瞅着地面。

派拉特离开了大家,身上带的东西超过了她的劳动收入,因为女人们都不想让她生着气走。她们揣摩着,她要是生起气来,恐怕会用某种方式伤害她们,再者,她们除去害怕同一个上帝从来没造过的东西为伍之外,也还可怜她。

派拉特走了。她还是朝弗吉尼亚走去。不过她现在懂得了怎么在一伙人中参加收庄稼,就去找另一伙农业季节工,或是一伙女人,她们也跟着自己的男人干季节活儿,像做砖、打铁、造船之类。在她被收留的三年里,她见到过许许多多这样的女人,她们的东西就堆在朝城镇拉去的大车里,这种大车专门从城里出来找黑人去干各种只有在气候允许时才能干的活计。公司并不鼓励妇女来——他们不想让一大批穷黑人流到城里定居——可是不管怎么样,女人还是来了,在城里干家务活和农田辅助工,住在不收钱或便宜透顶的地方。不过,派拉特并不想在一个有许多黑人居住的城镇里找一个稳定的工作。从自己与人的直接交往中,她体会到:那些在中西部小镇建立起自己工商业的黑人都是不讨人喜欢的。他们的妻子不喜欢她衣裙里不戴乳罩、颤动着的乳房,还亲口这么对她讲。而那些男人呢,虽然看到过许多穿得破破烂烂的黑孩子,可派拉特已经大了,足以给他们丢脸了。再说,她自己也不想老待在一个地方,她要走。

最后,有些回家的采摘工收容了她。路上不时停下来干上一周左右的活儿,当然要有活儿可干。她这回又和一个男人上床睡觉,结果再次让人驱逐了。不过这次可没有客气话,而只有坚决的声明,也没有任何慷慨的捐赠。一天她正在城里买线,他们就这么不辞而别了。她回到宿营地,只看到一堆要熄灭的火、一袋石子,还有挂在树上的她的地理书。他们甚至带走了她的白铁杯子。

她有六分铜币、五颗石子、那本地理书和两轴黑线——三十号的重磅线。当时她明白她必须决定是继续往弗吉尼亚去呢,还是留在一个她必须穿上鞋才能居住的小镇。于是她采取了兼顾二者的办法——通过后者实现前者。于是她带着那六分钱、那本书、那些石子和轴线,走回城里。在那座城里,有两处地方有大批黑人妇女干活:洗衣坊和对面的旅馆兼妓院。派拉特挑了洗衣坊,走了进去,里面有三个年轻姑娘把胳膊齐肘泡在水里干活,她对她们说:“今晚我可以在这里过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