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3/16页)

“注意。”吉他的声音不高,“在我打算跟你讲点事情时,你要注意听。”

他们脚对脚地站着,面面相觑。奶娃的左脚在地面上踟蹰着,而吉他那双闪着冷光的眼睛微微泄露了一点他此时的心声。奶娃瞪着眼睛说:“要是我不呢?伙计,那又怎么样?你想捅我一刀吗?我的名字叫麦肯,记得不?我已经‘死了’。”

吉他听到这句常说的玩笑话并没有笑,但脸上那种确定无疑听懂了的表情已经缓和了眼睛里的怒意。

“应该有人把这句话告诉谋杀你的人。”吉他说。

奶娃冷冷一笑,又回到床边,“你操心过分了,吉他。”

“我的操心只是恰到好处。可现在我倒想知道知道你怎么会一点都不操心。你到这儿来的时候心里清楚,今天是第三十天了。而且你也清楚,要是有人想找到你,就会到这儿来,如果不是第一回,也是最后一回了。干脆告诉我,你在干吗?”

“你看,”奶娃说道,“在这么多次之中,我只害怕过两次:第一次和第三次。从那之后,我就一直掌握得很好,对吧?”

“对,可这次有点可笑。”

“一点都不可笑。”

“就是可笑。你,你可笑。”

“不,我不可笑。只是乏。我躲避发疯的人已经躲乏了,对这个花言巧语的城市也厌倦了,不耐烦再在这些街道上走来走去而无所归宿了……”

“好吧,要是你光觉得乏了,那就请便吧。你很快就会得到需要的其余一切了。我可不敢担保这床有多舒服,不过,承办丧事的人是不做垫子的。”

“也许她这回不会来。”

“她不会半年不露面的。你指望她休假还是怎么着?”

“我可不想再躲那婊子了。我得结束这一切。从今天起,一月之内,我不想再有这种事了。”

“你干吗不让她家里的人干点什么呢?”

“我也是她家里的人啊。”

“听着,小奶,你要是这么说,我可就要撒手不管了。不过,只消听我讲一分钟。那个下贱坯上次带着一把‘卡尔森’牌剥皮刀。你知道那样一把刀子有多快吗?伙计,能像激光一样把你切了呢。”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我和穆恩抓住她的时候,你还在那蚊帐底下呢。”

“我知道她身上带着什么。”

“要是我听了你的话,明天这房间里就不会有穆恩,也不会有吉他了。这回,也许她会带上一支手枪的。”

“哪个傻瓜会给一个黑女人手枪呢?”

“就是给波特滑膛枪的同一个傻瓜。”

“那可是好几年以前的事了。”

“其实她会不会带枪也不是我担心的事。我担心的是你的态度。就像你心甘情愿似的。你简直是在盼着这个。”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看看你这一身吧。你周身打扮得齐齐整整。”

“我得在‘桑内’店上班。你知道,我家的老头子要求我一定要穿戴得这样整齐,才能在办公桌后面就座。”

“你完全有时间换装嘛。现在已经过了午夜啦。”

“好吧。这么说我是干干净净,我是盼着这件事喽。我刚刚对你说过了,我不愿意再这样躲躲闪闪下去了……”

“这是秘密,对不对?你心里有件秘密事。”

“这秘密关系到我们两个人。”

“两个人?你和她?”

“不对。是你和我。你最近已经放了一些可笑的烟幕。”奶娃抬头看了看吉他,微笑着说,“你还以为我没注意到呢。”

吉他也笑了一下。现在他既然知道了有件秘密,就一下子又恢复了他们俩关系中那种习以为常的亲切劲儿。

“好吧,戴德先生,阁下。这才是你的老样子。您可以请您的贵客在她走之前做一些整理工作吗?我可不想回到这里来的时候,到一堆香烟屁股里去找你的脑袋。请她发发善心,要是把你的脑袋放在什么地方,一定让我能马上收拾干净。不过,要是她的脑袋给留下了,哦,壁橱里的架板尽头有几块毛巾。”

“让你的脑筋歇一会儿吧,小伙子。没人会把脑袋扔了不要的。”

为了这脱口而出的双关语的贴切自然,他们俩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还没有完,吉他已经拿起他的褐色皮夹克,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