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第4/5页)

奶娃瞅了他的朋友一眼,刚才使劲憋住的战栗这时穿过了全身。“我可不能赞成这个,吉他。”

“我知道。”

“里边的错处太多。”

“跟我讲讲吧。”

“好,举一件事来说,你们最后总会被抓住的。”

“可能吧。可是我如果被抓住了,不过比注定的早点死罢了——当然比起正常死亡,方式不见得好些。至于我什么时候,怎样死掉,我并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我死的目的和我活着的目的是相同的。再说,如果我被抓了,他们会因为我的一两次罪行判我死刑,而绝不会是全部。况且一周里还有其他六天。咱们在一起时间很长了。请你相信我,咱们还要在一起待很长时间的。”

“你不能结婚。”

“不能。”

“也不能有孩子。”

“不能。”

“这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我很满意。”

“这种生活中没有爱。”

“没有爱?没有爱?你刚才听到我说的话没有?我干的事不是恨白人,而是爱我们。包括爱你。我的全部生活就是爱。”

“伙计,你搞混了。”

“我搞混了?当那些蹲过集中营的犹太人追捕纳粹的时候,他们是恨纳粹呢,还是爱遇难的犹太人?”

“那情况不一样。”

“仅仅因为他们有钱,并且干得公开。”

“不是;因为他们把纳粹抓住后带到法庭上。你杀人,可你并没有杀那些杀人凶手。你杀害的是无辜的人。”

“我告诉过你没有——”

“而你并不能纠正一件只靠——”

“我们都是可怜的穷人,奶娃。我在一个汽车制造厂上班。其他几个人只不过勉强维持生活。哪儿来的钱?州、国家出钱为我们主持正义吗?你刚才讲犹太人把他们抓到的人送到法庭。我们有法庭吗?全国的哪个城市里有这样一个法庭?那儿的陪审团会判他们有罪吗?到如今还有这种地方:黑人是不能证明白人有罪的。在这种地方,法官、陪审团、法庭依照法律就可以驳回一个黑人要说的随便什么话。这就是说,一个黑人成了一个罪行的牺牲品,却只有靠一个白人来认可。只有白人认可了,事实才成立。当一个臭白人杀死一个黑人时,如果有点正义或者类似正义或法庭之类的东西,也就用不着‘七日’了。可是,没有这种东西;所以才有我们这个团体。我们干我们的事,一无金钱,二无支持,没有装备,没有报纸,没有议员,没有在议院外活动的说客,而且根本不幻想有!”

“听起来你就像那个红脑袋的叫X的黑人。你为什么不去加入他那一伙,给自己取名叫吉他·X?”

“X,贝恩斯——这两姓有什么不同?我才不在乎他妈的叫什么名字呢。”

“你没明白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让白人知道,你不接受你的奴隶姓氏。”

“白人知道什么或者想些什么,我管他妈的屁事。再说,我就接受这个姓。这是我姓甚名谁的一部分。吉他是我的名字。贝恩斯是奴隶主的姓。我就是这两部分凑起来的。奴隶姓氏对我没什么;只是奴隶处境让我讨厌。”

“而干掉白种人就能改变你的奴隶处境吗?”

“信不信由你。”

“对我的奴隶处境也起作用吗?”

吉他微笑了,“嗯,难道不吗?”

“见鬼,不起作用。”奶娃皱起了眉头,“只因为你们都阅读报纸,然后伏击一些可怜的老白人,我就能活得更久些吗?”

“这同你活得更久些无关。而是同你怎样生活和为什么生活有关。同你的孩子是不是能够成为不同的孩子有关。同创建一个有这么一天白人在设私刑之前要三思的世界有关。”

“吉他,这类废话中没有一条能够改变我和其他黑人怎样生活。你们干的事是发疯。再有就是:这是一种习惯。要是你干多了,你就会随手杀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刺客终归是刺客,我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你可以干掉你不喜欢的随便哪一个人。你还可以干掉我。”

“我们不杀黑人。”

“你听到你说什么了吗?黑人。可不是奶娃。你没说‘不,我不会碰你的,奶娃’,而是说‘我们不杀黑人’。废话,伙计,要是你们改变了你们慎重的法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