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7/7页)
黄昏降临,几间客厅里灯火辉煌,客人都到来了。这只不过是一次牌会,仅仅是以前少有往来的客人和常客之间的交往而已。这是一次极普通的聚会。如果要进行亲切的交谈,似乎嫌人太多;如果要使活动多样化,又嫌人太少。但是,在安妮看来,这次晚会比哪一次都短。她感情丰富,幸福异常,显得容光焕发,妩媚可爱。她受到众人的爱慕超过了她的想象和欲望。她对周围每个人都非常亲切,富有耐心。艾略特先生也来了。安妮躲避着他,但也同情他。对沃利斯夫妇,她因理解他们而感到很好笑。至于达尔林普尔夫人和卡特雷特小姐这两位表亲,她们很快就碍不着她了。她不去管克莱太太,也没有什么可为她父亲和姐姐在公开场合的举止感到害臊的。同墨斯格罗夫一家,她非常随便而愉快地闲谈着。对待哈维尔上校,是一种兄妹间的友好交谈。对于拉塞尔夫人,安妮曾几次打算与她交谈,但某种美妙的情感使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对克罗夫特将军和太太,她感到特别亲切,十分关心,但出于同一美好的情感,她尽量掩饰着自己对他们的感情。对于温特沃思上校,安妮总时不时同他谈上一会儿,老是希望再多谈谈,而且一直意识到他就在旁边!
就在他们两人似乎在欣赏陈列得很优美的温室植物的那次简短接触中,安妮说:
“我在考虑我们过去的事情,希望能公正地判断是非曲直。我是就自己而言。应该说,我虽然经受了不少折磨,但是当时我听从朋友的劝告,是正确的,是完全正确的。将来你会比现在喜欢我这位朋友。对我来说,她当时就像母亲一样。不过,请别误解我的话。我并不是说,她的劝告没有错。也许,在这种情况下,劝告好坏与否,要由事态发展来决定。至于我个人,在任何类似情况下,决不会提出这样的劝告。不过我要说,我听取她的劝告,是正确的;如果我不这样做,那么维持婚约给我带来的痛苦会比取消婚约更严重,因为我会受到良心责备。如果我们承认,在人的身上存在着这么一种感情,那我就没有什么可谴责自己的。如果我的看法没有错,那么强烈的责任感并不是女人的缺点。”
温特沃思上校看了安妮一眼,望了望拉塞尔夫人,又转过头来望着安妮,似乎一边在冷静地思索,一边回答道:
“现在还不行。不过,今后她有希望得到宽恕。我想,不久我就会对她宽大为怀的。不过,我也在考虑过去的事情。有个问题油然而生,除了那位夫人以外,我是否可能还有一个敌人?那就是我自己。请你告诉我,要是一八八年我带几千英镑回到英国并被派往‘拉科尼亚号’后给你写信,你会回信吗?总之,在那种情况下,你会恢复婚约吗?”
“我会吗!”这就是安妮的全部回答,但是语气却十分坚决。
“仁慈的上帝!”他说,“你会的!我并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我并非不希望我的一切成就能配上这一最高奖赏。可是,我的自尊心很强,而且太强了,不愿意再次求婚。我并不理解你。我闭上眼睛,不肯理解你,也不想公正地对待你。想到这一点,我就应该在原谅我自己之前先原谅别人。六年的分离和痛苦本可以避免。这种想法也是一种痛苦,对我来说是一种新的痛苦。过去我一直满意地认为,我得到的一切幸福是我挣来的。我自夸付出了辛勤的劳动,获得了公正的报偿。就像其他受到挫折的伟人一样,”他笑盈盈地接着说,“现在我应该尽量想到我是个幸运儿。我应该学会享受我本配不上的幸福。”
[1] 山鲁佐德王妃是《一千零一夜》中山鲁亚尔国宰相的女儿。她嫁给了国王之后,没有像他以前的许多妻子那样被杀死,因为她每晚给国王讲故事,而且讲到最有趣的地方就停下来,挪到明晚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