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帝的照片(第10/19页)
他的鼻孔里充满了血腥味,她的气味一直钻进他的肺里。
他发誓一觉睡醒后这气味还残留在他身上,不仅在衣服或皮肤上,还留在了他身体的内部,和肺叶搅在了一起,他无法把它呼出来。为什么血的味道对他有这么大的影响?难道这是一种原始的怨恨,一种心理错乱?
弗朗西斯卡在后院点了一堆火,把旧报纸、弄脏了的带子和她疯狂清扫后收拾出来的狼藉之物堆成一堆,在中间放上她月经期间穿过的衣服。她把这些东西点着了。这是另外一种满足。
篝火熄灭后,她抓起一把灰烬,还热乎乎的。一根软木条烧成了黑木炭,她把它捡了起来。
在屋后一个曾用来养鸡的小窝棚里,她开始在一面从房子那儿看不见的隐密的墙上画画。起初她并没有考虑要画什么。一幅她肥胖父亲的漫画,骨架上坠着臃肿的肥肉,一团乌烟从他屁眼里喷出来。这个游戏让她暗自满足,一根烧焦了的木头就让她产生如此的威力。在他父亲屁股后面冒出的那团黑烟里,她飞快地添上了艾米莱的画像。她退后几步,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然后又擦又刮,直到把所有的人物都擦掉了。令她吃惊的是,这件事带给她另一种更深层的愉悦。
四天以后,血不再流了,她很庆幸。这是个征兆吗?什么征兆?她做了个梦,梦见她母亲穿过一片田野,母亲在流血,她一路走来,一滴滴鲜血把绿叶染红,直到整片田野的颜色都变了。红色的叶子在微风中弯下腰来。这说明了什么?她不清楚,但她从中得到了一丝安慰,这个流血和叶子由绿变红的梦。
她看了看外面,草地是绿色的,一个肥胖的男人和一个高挑的女人默默地走在一起。西娃娜和她父亲,他们终于来看她了。
不等他开口她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她耳朵里充满了父亲动情的声音,她父亲看上去十分担心。“你愿意回家住吗?你没有必要住在这里。”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几乎像是另外一个人在说话。“不,不,我在这儿很好。”她扭过脸去,看见了红色的田野。
她以一种沉默的方式感受到一种内在的自我放逐,她心想这样的惩罚对他俩来说是否够严厉。
派兹托索站在门口,她看见了他脚上的黑鞋子,她没有抬头。她不会哭,至少不会当着他的面哭。这个想法鼓舞了她。
“你要喝杯茶吗?”她摇摇头,看着那双黑色的脚沿着走廊缓缓离去。
“海绵最好,”西娃娜说,“它很柔软,你得在中间拴根线,然后用手指把它塞进去。看,就像这样。”
女孩吃惊地看着这个比她年长的女人轻轻一推,海绵往上一滑,就看不见了,只剩下一小截线露在外面。
“流血的时候,你把它放在那里,你会知道什么时候该把它取下来的,只要用水把它冲一下,就可以把它再放回去。你会习惯的,不会觉得那里有东西。我给你带了三四根,不同大小的,你自己试试吧,你爸怎么不跟你讲这些。”
“女人的身体就是这样的,很疼吗?我第一天疼得要命,然后就会好一点,但人和人不同。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时来找我。”女孩点点头。西娃娜握着她的手,吻了一下她的脸庞。
“派兹托索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他感到害臊和困惑不解我一点都不吃惊。他知道什么?教堂里的处女是石头做的,从来不来月经。很遗憾你把马桶给堵了!你父亲告诉我时我忍不住要笑,派兹托索让他出修理费时,他觉得这件事一点都不好笑。它们会把下水道给堵了的。烧掉它,屋子后面有个炉子。”
说完她就起身离开了。
她在弗朗西斯卡的房间外面停了一下,轻轻敲了敲门,又在弗朗西斯卡身边的床上坐下。
“这个叫子宫帽。它看上去很古怪,但很管用。这几年你还用不着它,你还小,但你的身体已经成熟。你得去见医生,如果觉得是时候了就来找我。看在老天的分上千万别和派兹托索提这个,他会发火的,他会为此专门布个道,用想象出来的色情成分指责我。医生会为你挑一个适合你的尺寸,我们的尺寸大小都不一样,就像男人的小鸡鸡有不同的大小一样。”
“时候一到,你自己会知道的。你不想没到十五岁就怀孕生孩子吧?听我的,就这些。你今天话不多嘛,怎么了?”
她轻轻捏了捏女孩的手,女孩的反应几乎让她跳了起来,女孩使劲捏住她的手,并用力拉住她。
弗朗西斯卡张开双臂,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两人在床上哭成一团。由于有人陪伴的缘故,积压在心里的东西一下子释放出来了。她们一起哭泣,晃动着身体,这阵爆发过去之后,她们就那么柔柔地拥抱在一起,害羞地笑着,觉得自己傻,撩开遮住眼睛的头发,擤鼻涕,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