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难寻》(第7/12页)

那年冬天,他的空闲时间大多是跟奥伦斯卡夫人一起度过的,他知道了她的很多事情。例如,奥伦斯卡夫人的明星学生是她的女儿,她当时在百老汇的一场演出中跳舞,而奥伦斯卡夫人有太久没有跟她说过话了。她朝他晃动她多了一段关节的手指。“你可别遇到这种事。”她表情夸张地望向窗外,然后又转向A.J.,“你会在节目单上购买广告位,对。”这不是提问。小岛书店成了《胡桃夹子》《鲁道夫和朋友们》的唯一赞助商,节目单背面有一份小岛书店的假日优惠券。A.J.甚至好人做到底,提供了一个里面放着以跳舞为主题的图书礼品篮供抽奖,收益将会捐给波士顿芭蕾舞团。

A.J.站在抽奖桌那里观看演出,他精疲力竭,还有轻微的流感症状。因为演出是根据舞蹈技巧安排的,玛雅那组率先出场。她就算不是一只特别优雅的老鼠,也算是一只特别热情的。她放开了跑,鼻子皱得一看就像老鼠。她晃动用烟斗通条做的尾巴,那是他辛辛苦苦盘出来的。他知道她吃不了跳舞这碗饭。

在抽奖桌旁边帮忙的伊斯梅递给他一张舒洁纸巾。

“冷。”他说。

“当然冷。”伊斯梅说。

那天晚上结束时,奥伦斯卡夫人说:“谢谢,费克里先生,你是个好人。”

“也许是我有个好孩子。”他还需要把他的老鼠从化妆间里领走。

“对,”她说,“可是这还不够,你必须给自己找个好女人。”

“我喜欢我的生活。”A.J.说。

“你觉得有孩子就够了,可孩子会长大。你觉得有工作就够了,可工作并不像温暖的身体。”他怀疑奥伦斯卡夫人已经猛灌了几杯苏红伏特加。

“节日愉快,奥伦斯卡夫人。”

跟玛雅一起走回家时,他思忖着那位老师的话。他已经独身过了近六年。悲伤让他不堪承受,但是独自生活呢,他倒是从不特别在意。另外,他不想要一个温暖却朽老的身体,他想要阿米莉娅・洛曼,还有她那宽阔的胸怀和糟糕的着装。至少是某个像她那样的人。

开始下雪了,雪花沾在玛雅的胡须上。他想拍张照片,但是他不想专门去做停下来拍一张照片这种事。“胡须跟你挺称。”A.J.告诉她。

这句对她胡须的赞美引出一连串对于那场表演的评论,可A.J.心不在焉的。“玛雅,”他说,“你知道我有多少岁吗?”

“知道,”她说,“二十二。”

“我比那要大得多。”

“八十九岁?”

“我……”他把两只手掌举了四次,然后伸出三根手指。

“四十三岁?”

“算得好。我四十三岁了,这些年,我学到的是爱过然后失去只有更好,等等等等,和跟某个你并不是很喜欢的人在一起相比,更好的是一个人过。你同意吗?”

她严肃地点点头,她的老鼠耳朵几乎要掉了。

“不过有时候,我会厌倦吸取教训。”他低头看着女儿困惑的脸,“你的脚快湿了吧?”

她点点头,他蹲下来,好让她趴到他的背上。“搂住我的脖子。”她爬上去后,他站立起来,呻吟了一两声,“你比以前重了。”

她抓住了他的耳垂。“这是什么?”她问。

“我以前戴耳环。”他说。

“为什么?”她问,“你当过海盗吗[69]?”

“我当时年轻。”他说。

“跟我这么大?”

“比你要大。有那么一个女孩。”

“一个姑娘?”

“一个女人。她喜欢一支名叫‘治疗’的乐队,她觉得把我的耳朵扎个眼挺酷。”

玛雅想了想。“你养过鹦鹉吗?”

“没有,我有过女朋友。”

“那只鹦鹉会说话吗?”

“不会,因为没养过鹦鹉。”

她想捉弄一下他:“那只鹦鹉叫什么?”

“没养过鹦鹉。”

“但是如果你养过的话,你会叫那只雄鹦鹉什么?”

“你怎么知道是只雄鹦鹉?”他问道。

“哈!”她把手放到嘴边,身子开始往后倾。

“搂住我的脖子,要不然你会掉下去的。也许是只雌的,叫艾米?”

“鹦鹉艾米。我就知道。你有一艘船吗?”玛雅问。

“有的。船上有书,事实上那是一艘考察船。我们做很多研究。”

“你把这个故事讲坏了。”

“这是事实,玛雅。有杀人的海盗,也有做研究的海盗,你的爸爸是后一种。”

冬天时,小岛书店从来不是很多人都想去的地方,但是那一年,艾丽丝岛上出奇的寒冷。马路成了溜冰场,渡轮一取消就是好几天。就连丹尼尔・帕里什也不得不待在家里。他写得不多,躲开他的妻子,其他时间都跟A.J.和玛雅待在一起。